沈砚秋道：“定不辱使命。”

一番奔命他脸上的脂粉糊了一半，嫩粉的蝶舞衣衫也刮破了，一脸的郑重之色分外违和，引来周遭汉子们哄笑。

沈砚秋涨红了脸驳道：“我乃圣上钦点的朝庭命官。”

汉子们一听笑得更开了，哪管他是个什么官。他们先前听宫家人的现在暂且听宫家女婿的，圣上不圣上的远着呐。

石宇跟在楚禾身后，见他抱着人脚尖轻点快速往山上掠去，一路之上几乎不留足印，不由惊异这小子轻功不错，他若不是抱着人自己恐是跟不上。虽则脸面一片黑糊，模样丑了点比不上大小姐，但这身武功还算般配。

楚禾找了个浅显的山洞停了下来打算先将宫卿肩胛处的箭拔了。

他小心翼翼地让人半躺在地上，一手搂住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又往她兜里一阵摸索果然掏出一瓶伤药。

石宇接过拔出盖子闻了闻，露出一丝笑容：“倒是宫家独制的止血伤药。”

宫家伤药也算独步天下，楚禾听了心下稍宽，抬手去解宫卿的衣扣。

石宇见状慌忙扭头背身。

“你作什么？”楚禾皱了皱眉，低头之下这才看仔细了宫卿的伤势，大团鲜红的血染了半件衣裳，将冒出来的箭簇寒光中沾着血迹，整个人都失了血色，顿时脊背冒冷汗手下的扣子像打了结怎么也解不开，“快过来帮忙把他衣服脱了。”

石宇铁塔般的身躯抖了抖，背着身犹豫地道：“这不好吧，属下虽年纪稍大些，虚长几岁勉强能称个叔父，但毕竟也是个男人。”且还是个光棍汉，待过了今日一劫，这上门女婿他日回想起这一出来，不定怎么小心眼给他穿小鞋呢，虽则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人从头看到脚也不像个能容人的和善性子。

楚禾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宫卿急需处理的伤，哪里还听人扯什么男女，坦言道：“我不会。”不会解那扣子，也不会拔箭。

石宇稍稍转了下脑子：这富贵公子哥怕没上过战场负过伤，自是不懂如何拔箭的。一场仗下来，好些都是兄弟们相互处理，别说拔个箭就是穿根头发丝缝合开肠破肚的伤口也是有的。

石宇道：“解不开就用刀割了，从箭簇顺着伤口拔，要快，拔了就干紧把伤药敷上。”

楚禾狠狠瞪了他一眼，若是在明德殿上，必是呼啦啦跪倒一片。

此刻他顾不得与这匪徒扯皮，接过石宇背对着递过来的匕首。

匕首吹发可断，轻轻一划，便去了半件衣裳，露出狰狞的伤口。

楚禾自小未受过伤，亦从未见过这等皮肉翻飞鲜血淋漓的场面，更何况是自己心底最看重的人为自己受的伤，眼前顿时热气氤氲替那受伤的疼得紧。

只是那胸怎地比寻常肿了许多……。

楚禾心惊胆颤：莫不是风凌云和这恶狗子往箭上抹了毒？

心里这么想着，一只大手早已迫不及待地顺势将上衣扯了个干净，是何毒如此厉害必得瞧个清楚。

……

这下……

即便再蠢，楚禾也明白这怀里的人与自己在构造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楚禾惊呆了，脑中是千万匹曹泥马奔腾而过留下的尘烟空白。

石宇背身而立，只听得唏呖哗啦几声布帛撕裂声后便再无动静，忍不住呛声：“你要实在不会，属下也可勉为其难，莫要耽误了小姐的伤，虽则伤在左侧不影响提枪持剑但这透骨的一箭也总归落了后患，经此之后便不能像之前那样轻便了。她一个女儿家吃了寻常人不能吃的苦，待日后宫家讨回公道，便好好养在闺阁里，莫要再这般出生入死了。”

半晌无声，石宇忍不住回头，刚转了半个脑袋，便是一声当头厉喝。

“瞎看什么！”

石宇：……刚才还让帮忙脱衣服呢，现在连转个头都不让。

只是这喝声带了几分哽咽，少了几许威风。

前世大将军王冰冷狠厉性子太过深入人心楚禾从未想过这样的人会是女子，现下想来无论春寒酷暑何种场合宫卿都衣冠严整，独来独往鲜少与人亲近，更是长年累月佩戴胸甲……，这不是为了防人袭击怕的是被人撞破隐密。

楚禾稳了稳如万流咆哮入海的周身热血。石宇无疑是知道的，他是宫家老臣。在东都大败之前宫卿的身份并不是秘密，像宫远达，香环等亦是清楚的。还有李长河原是宫家老二的密友还偷藏绛绿珠这么想来也是知道的，还有那个风凌师兄……。

楚禾一口老血堵在喉咙，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自己蒙在鼓里足足两世。

若不是石宇还杵在跟前，他都能气得当场流泪呕血！亏他还看了无数画册想用十八般武艺拿下她，结果她竟然是女人！

楚禾又恼又恨。

一把掐死同归于尽好了！

可低头看到她那张失了血色昏迷的脸又心疼得紧，密密匝匝。

石宇见身后半晌没动静，不由出声问：“你到底行不行？”

“怎么不行！哪样的都行！”楚禾边说边干脆利落地拔了箭。他武功不弱，拔箭时带了几分巧劲，又有宫家独传的伤药，总算是有惊无险。

宫卿疼得清醒片刻后又在楚禾咬牙切齿中昏睡了过去。

算了，看在她为他受伤的份上暂且压后再议。

一行人从山洞出来时天空已黑压压压了一层乌云，冷风凌冽带起浑黄的沙土，擦得脸颊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