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两辈子都没被这么狼狈追击过,双腿狠夹马腹,那马儿只是吃痛得抖了抖马背并没有快上分毫。
只恨自己那匹千里驹不在,被那风凌云和出了风头。
周遭气氛徒然凝重,任谁都知道一旦被风凌云和追上,哪怕只他一人,耽搁那么几息时间,那么他身后的大军随时会把他们吞没。
千军万马之下,廖廖几十人皆是蝼蚁。
呼呼地劲风中楚禾能敏锐地捕捉到身后那白马“踏踏踏”的急驰声,渐渐接近,每一下都似乎重重踩在他心口上。
脊背不知何时冒出冷汗湿透衣衫,头一回生出了恐意。即便当年国破之时宫卿提剑而来他也未曾恐惧过半分。
楚禾不怕死,独惧被俘受辱,生不如死。脑海中已不可控地描绘出各种自尽的死法,想来想去唯有像上世一样由着宫卿当胸一剑最为痛快。可如今卿卿爱他爱得不可自拔这一计怕是比之脱逃更不易。
于是他只得拼命地催马奔命。
但凡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撒退时最怕敌人在身后放冷箭,逃命时更愈然,何况他们面对的是邺国第一神射风凌云和。
大家都屏声静气,奔跑之余时刻关注着身后的气流与响动。
唯独楚禾身后门户大开浑然不觉。
宫卿发觉时身后已然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余光中一道森寒的银光直刺楚禾背心……。
石宇见风凌云和驾着他那匹出名的踏雪一马当先地追击而来,心道不好。他稍稍落后一个马身跟在宫卿身后,以防风凌云和的冷箭。
谁知风凌云和的利箭朝得却是另一人,大惊之下眼睁睁地看着宫卿将扑过去,以身挡箭。
楚禾只觉身下马躯一歪身后扑过来一人,未及反应过来,便是一声震耳发聩的皮肉刺穿之声。
即便是再蠢钝无知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眼见那队人马显了形迹,风凌云和催马急行,踏雪与他心有灵犀,跑得风驰电掣没有马儿能及。
作为神射风凌云和目力亦是惊人,老远就瞧见那道被围护在中央的单薄身形。
他眯了眯眼,翻身立于马背上,掌弓、瞄准……
冒着冷光的箭簇对准了那道身影,将将要松手的刹那,忽地心念一动稍稍偏颇。
箭矢擦耳而过,带起耳畔些许碎发呼啸着飞向那道与宫卿并肩而行身形。
没成想宫卿却是以身挡箭。风凌云和愣了愣,脸色铁青,翻身坐回马上。
忽地一声长嘶,凭空飞来一只大雕,扑头盖脑地朝他袭来,利爪尖锐如铁足有蒲扇大,尖嘴如钩挂着一抹血红,仿佛刚叼了人肉,渗人的很,行动敏捷专往人脑门上招呼,待他击退那头凶猛金雕,前方早己没了踪影。
身后大军齐聚,领头的将领询问:“追否?”
邺国第一箭实至名归,这一箭力透肩胛,冒着银光箭簇从宫卿前面单薄的衣衫中冒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楚禾反手扶住宫卿,扭头见到那支从肩胛将冒出来的箭簇忍不住咬牙低低骂道:“日日穿着那铁甲,怎地到了要命时辰却又不穿了。”说着眼眶已然红了。
宫卿忍着剧痛张了张嘴:总不能说那日他催得急,自己又视他为未婚夫何需再避讳,来不急就索性不穿了。哪里会想到这一月夜相会到最后会沦落成被邺人追杀。言情片生生折成了灾难片。
石宇看不下去,粗喇喇地呛声:“若不是你,她何至于受伤。看着像是个会武的,关键时却连自己的后门也守不好!”
沈砚秋闻言脸色比昨日敷了粉的还要青白几分,探花郎沦落的这些日子里对于什么“上下”“前后”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这话说得真是个大不敬的杀头之罪。
好在圣上此刻急得眼赤脸白哪里还有心思去体会那话中深意。
在大家说话的当口一人下马伏地倾听,片刻后高喊:“还在追。”
大家闻言又是快马加鞭,当勿之急需得甩掉背后的追兵。
宫卿被楚禾抱至胸前。
楚禾上了两世的学,从治国方略到奇门八卦无有不精,唯独没学过如何照看伤员,尤其是在逃亡中。
他一手扯缰绳,一手紧紧握着宫卿的腰。
风凌云和的箭能伏击数里,那弓比之寻常的大,箭矢自也粗长几许。
宫卿虽然尽量侧身而坐,但插在后肩上的箭矢不免会随着急驰马儿颠簸牵动伤口,她深知现在不宜停留,刚甩掉风凌云和不久,难保他不会再次寻迹追上来,遂咬牙忍着。
可不过半柱香时间便疼得两眼昏黑,她张了张口刚想说:“帮我折下箭。”
马儿一个急颠,一下窒息的剧痛,已是强弩之末的宫卿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楚禾虽驾着马,但心神全在怀中的人身上,眼见她脸色越来越惨白神情越来越痛苦胸口氤出大团血迹,最后竟直接闭了眼,瞬间慌了神。
他们好不容易互通心意,正是千万般好的光景怎地转眼又要剩了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