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之战,邺国突袭,开始时威远军确实措手不及,可之后大家反应过来调兵遣将完全有能力抵御。没人会想到会一败涂地,威远军几近覆灭。
威远军战无不胜的神话破灭,兵强马壮的东都眨眼间沦陷在敌军铁骑下。
城破家亡。
宫老侯爷因此而一病不起,他一手创立的威远军败得不明不白,怎么甘心,怎么不痛心,那是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宫卿自然也不甘心,除了夺回城池,他也想问个为何?无论个中内情如何,他都想有一天能将此剖白于朗朗乾坤之下,死的人总归要死的明白,不然便是冤魂不得超生。
戌城位于东都西南角直接与邺相邻,这个城池虽不大城防却做得比其他的更好。
城破后情形杜若至今还忍不住心中发寒,与先前的哭求不同,此刻她身躯颤抖,手背青经夯起,几乎将手中的袍角攥碎,虽无哭音却泪如滂沱。
“夺城之后,邺军便屠城将相关的人杀了个干净所以此事并没有传入楚地。奴婢和月小姐藏身在密室中逃过一劫,后来邺军又掳掠了不少楚人充作奴隶,我们便乘机混入了其中。十六城沦陷没有一个俘虏,有的只是成千上万的死人。”
宫卿眼前闪过当年他出城在荒漠中看到的尸山血海,胃中如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如纸,身形颤了颤,被楚禾扶住。
宫家三子,长子宫参和三子宫岑与老侯爷长年在东都驻守,二公子宫轩留在家中处理庶务时常在东都与楚都之间奔波。杜若是二公子身边的大丫鬟随侍左右照料起居。
杜若为人机警又小有身手,宫轩出门访客常带着她,见识不浅。可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看中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游商不惜与其私奔。
要知道杜若为奴籍,这么一来与逃奴无异。
宫卿以为她早就隐居,想不到一直留在戌城。
“谁开的门?”宫卿问。
杜若犹疑地看楚禾一眼。
楚禾轻嗤了一声,不待宫卿反应过来,甩袖而去。
不就是想给朕上眼药么。
宫卿在小院里并未停留许久,待他出门时暮色四合,巷子口零星点着几点彩灯,空无一人。
果然是生气走了。
也好。
宫卿心事重重,此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杜若说开城门的是楚都来的禁卫军。
当年东都之败本就是里应外合之祸且这奸细来自楚都,这一点宫卿早有所觉。
只是没想到会是禁卫军。禁卫军向来由皇帝亲掌,除了皇命不听从任何指令。
宫卿半信半疑。
可杜若又说,诱她私奔的游商便是潜伏在东都的禁卫军之一。她亲眼见到那人与他的同伙乘乱打开了城门。
杜若算不上忠义之人,但她从小跟随主子出入各种场合与各色人打交道,已然到了当下宫卿不认为她还会弄错。
珉楚的皇帝在东都埋下钉子防着宫家这他会信,但想要国破城失?宫卿觉得可笑,但杜若似乎给了他一个理由。
阵风吹过,宫卿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穿过巷子,意外见瞧见他立在巷口中间。
一身玄色交领长袍,外罩同色纱衣,纱衣上金暗纹在夜色下若隐若现如金龙飞旋。
身形修长挺拔,站在一丈远的地方,容色昳丽冷冷地瞧着自己,薄唇微启道:“朕不远千里而来,宫将军便是这般薄待朕的。”
楚禾真是觉得自己该一走了之,更应该即刻出城回楚都。
他堂堂一个千好万好的好儿郎千里迢迢地赶来,却被他一而再的冷落不算还被猜忌。
这一次他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都还没做,便被他如此冷待,真是心肝脾胃都窝了一团火。
语气冰冷便是音色中也参了刺人的冰渣子,不知为何宫卿听出了一丝委屈,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心想:不会的。
他快步上前,在楚禾面前站定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只这一句便让楚禾肚里翻了柠檬汁,可不是等得久远了。他点了点头:“确实很久。”
转身走了几步,见宫卿亦步亦趋地跟着,又道:“下不为例。”
楚禾走得极快,宫卿快步上前轻轻扯住他的袖口:“知道了。”
楚禾脚步一顿,侧脸瞧他,见他脸上虽无笑意,却没了之前的冷色,一脸认真的抬头看着自己,夜色下原本微褐的瞳仁变得漆黑晶亮,里面印着自己的俊脸,乌发金冠端得是俊美无俦世上独一无二。
楚禾满意地扯了个微笑。
“楚禾”宫卿道,“刚才杜若说,乘乱开城门的是禁卫军。”
楚禾倏地收了笑,唇线绷直。
宫卿接着道:“她还听见那些人说灭了宫家,太子才能掌兵权上位。”
闻言楚禾默了片刻忽道:“你信我?”不然不会开这口。
历经多年楚禾深知宫卿的个性,他虽算得上是个行事坦荡的人,但同样也是一惯行事谨慎之人,待成了大将军王更是城府颇深。若有半点疑心,今日决不会表露丝毫。
确定了这一点楚禾心里有些高兴,见宫卿点头,压住心中雀跃,板着脸又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