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李家数条儿郎的性命压在了谢清玉身上。
文钰嫁进谢家,谢清玉无半点新婚喜悦,以公务繁忙为由常宿在府衙中。
三月之后,恰有一趟芸州的公差,芸州离宿州不过一日脚程,宿州正是李家当初惹上的匪贼的贼窝。
谢清玉争取到了去芸州的公差,这一去便是一年多。
倒真被他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宿州山匪其实应是兵匪,那些人多是从战场上叛逃下来的逃兵。如此一来,认定李家为的宿州山匪打造兵器这一说法并不成立。因为李家名下数家铁匠铺原本就为军中打造物资,他们有出自李家的兵刃或许本就从军中带入,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全然认定李家通匪。
当年谢清玉二十不到,凭着一腔沸腾热血当即向朝庭上了折子。
折子到了朝堂不久,文睿便自尽了。
他一生严明,从未有断错的案子,更不容人质疑,过刚易折,未等圣上彻查当朝权臣文睿就这么突然消亡了。
圣上损了重臣龙颜大怒,李家之事再无人敢提。
谢清玉得此消息时满脑子都是文钰。昔日见着生厌的人突然间让他心生恐慌。
他快马加鞭回到府中,府前通红的鞭炮残屑满地,似是庆贺什么事,只是围着看热闹的人见他的目光怪异。
进了府母亲和表妹都在,两人皆喜怒参半,面孔显得分外刺目,唯不见文钰踪影。
一提起文钰,母亲终是退了半分喜色,只余满面怒容。
“那贱人居然公然狎妓丢尽谢府脸面,母亲已代儿休了。”
谢清玉眼前发花,只听得嗡嗡一声“休了”,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公子提了音量几是狰狞嘶吼:“谢家不休妻!”
这是家训,谢家轻易不休妻,哪怕无所出也不能休。亦不纳妾,哪怕主母无嗣也只从族中过继。
谢家这一家训使得谢家成为各家嫁女首选。
不休妻,且只有一妻。便是这份连自己都未觉察的笃定让他觉得无论怎样文钰一直会在,哪怕他的初衷并不好,哪怕他伤了她的家人。一切安妥之后,岁月漫漫总归能最终安然相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文睿会死,在他想来李家翻案即便成了,文尚书也不过领个失察之罪,以圣上对他的隆宠甚至不用降职。
一切如脱缰野马,一但出了手,便无法掌控了。
谢清玉失了力,跌坐于地。
李若如见状安慰道:“表哥莫要生气,那文钰定然自知谢府已容不下她想离开才闹这一出。可恨的是她这作派太过下作,污了谢府清誉,损了表哥颜面。今早姨母得信后派人去找她,她正坐在花楼中央夹在一干爷们中间与那老鸨银两替小倌赎身呐。”
谢母双拳捶桌咬牙怒道:“这等毒妇不休天理难容!谢家岂容他如此欺侮?即便是我儿在外,母亲也得状告到府尹求份休书!”
依律寡母确实可替儿休妻,只是文钰是官宦小姐,需通过府衙判定才可。
她闹这一出,是决心要走了,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谢清玉随即奔出府门满楚都寻人,待得讯赶到洛水码头时。
霞光似血,烟波浩渺,孤舟已然独行。
谢清玉那一纸要求彻查的折子如蝶翼扇起一角,层层涟漪之下终掀起滔天巨浪。
李家并不无辜。
珉楚的兵刃由内务府统一制造,李家铁铺承接的不过是些普通的铁器,但他们却私自越制锻炼了大量精良兵刃,供的是三皇子。
珉楚的三位皇子,太子为皇长子楚容,母亲是宫女出身,太子出生前楚君泽膝下无儿无女,喜得长子后早早立为太子以安天下。二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三皇子为郭皇后所出,从小聪明伶俐,加上皇后的刻意培养,衬得两位兄长分外平庸。
朝中早有易储之言。
谢清玉发现宿州兵匪如一根线头牵出了掩盖在风平浪静之下那盘根错节的储位之争。
虽然圣上以文睿以死谢罪为由不再彻查追究,但所有的一切在有心人眼中已然坐立难安。
随即三皇子联合郭家主导了成和殿大火,二皇子重伤,楚君泽侥幸受轻伤,太子失踪。
次日东宫的一个小内监捧出了一个木盒,盒中俱是太子这些年来收集的三皇子养私兵、拉拢朝臣的罪证,甚至还有三皇子党的名录。
全朝哗然,一面是斥责三皇子狼子野心要求严办,一面唏嘘原来太子并不像平日表露般平庸,反而还很能,能得手眼通天,能得不动声色便将三皇子党连根拔起,甚至不给父皇留半点宽宥的余地,铁证如山,朝堂之上一招毙命。
众人皆以为惩治了三皇子及其党羽,只待太子现身便能继续海晏河清。
但这世界总有惊奇,不是你猜不准而是万万没想到,尤其是皇家。
重病的二皇子拖着沉疴的身子说“太子不配为太子,乃冒牌货,为罪妇郭皇后的亲儿。”
并将当年换太子一事全盘托出。
没人知道二皇子从何而知,但众人心知肚明他为何而说,可惜他最后终因伤重而亡等不及最后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