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途身体微僵,低头看向她细细白白的手指,又垂着眼看她的脸,他缓缓咽下梗在喉咙里的那股艰涩,低声:“嗯,走吧。”
他转身,祝星遥就松手了。
江途看了一眼旁边:“江小路,走。”
江路连忙跑过去,某些时候,他还是会害怕的,需要依附哥哥。
本来今晚就到此为止了,偏偏陈毅手欠,还抬手用力蹂躏了一下他的脑袋,江路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退了两步,撞向祝星遥,祝星遥跟着退了一步,跟连环车祸似的,她后背撞上端着刚出锅的鸭血粉丝的客人。
那热烫的汤水哗啦啦地洒了一大半,几乎全洒在祝星遥的背上,她惊叫了声,江途连忙回头,脸色微变:“烫吗?快把外套脱了。”
其实不是很烫,但背上湿了大半,连她的头发都没能幸免。
她脱下外套,又油又粘……
那客人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很不爽地骂了两句:“你自己撞上来的,吃顿饭撞上这种事情,真晦气……”他骂完就走了。
祝星遥崩溃不已,发丝还在滴着汤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脏兮兮的,从未有过的狼狈。她皱了皱眉,直接捞起外套没湿的地方往头上擦,吸掉汤水,反正都已经毁了。
江途紧抿着唇从桌上拿了抽纸,犹豫了一下,拿纸巾擦上她滴着汤水的发尾,祝星遥愣了愣,抬头看他。江途垂着眼,又抽了几张纸塞到她手上,“拿这个擦。”
然后,他松开她的发尾,拿走她手上的外套。
江路抬头瞪向陈毅,跟江途告状:“他按我头,我才不小心撞上女神姐姐的……”
江途抿紧唇,目光凶狠地看向陈毅。
他想打人。
陈毅看向祝星遥,刚刚江路叫她女神姐姐?倒是贴切,长相气质却是女神级别的,他咳了声:“我刚才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然……我赔你一件外套?”
祝星遥抬头:“好啊,三千五百六十八块,我今天第一次穿。”
陈毅:“……”
操,这么贵!
他沉默几秒,又痞笑起来:“行啊,你电话给我,我明天带你去买件新的。”
“想得美。”祝星遥从江途手里抢过外套,看着陈毅把那件外套塞进垃圾桶,微微一笑,“我不要了,就当是送给你了。”
她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江途,抓住他的手就往外拖,江途僵了僵,她的手有些凉,又小又软地勾着他带茧的手指,如同勾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拽第一下没拽动,回头看他,软声说:“走啊,我该回家了。”
不走留着打架吗?
江途低头,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一下,他抬手推了推,也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走吧。”
他突然反握住她的手,揪起愣在一旁的江路,带出去。
祝星遥被他拖着,愣愣地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又看到他另一只手揪着的江路,心情忽然有点复杂。
走出店门,江途松开她的手,转头看她:“我送你去找司机。”
祝星遥手上还残留着他干燥的温度,小声说:“嗯……”
江途低头看江路:“你先回去。”
江路有些闷闷地点头,对着祝星遥挥挥手:“女神姐姐,再见。”
小鬼对这片熟悉得很,一下就跑远了。
深秋夜色寒凉,突然一阵寒风袭来,祝星遥没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顿时打了个寒颤,江途一言不发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给她:“穿我的吧。”
祝星遥看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T恤衫,犹豫着没接,小声道:“你身上那件很薄,我还有毛衣呢。”
下一秒。
少年那件残留着体温的宽大黑色外套罩在她肩上,他转身看向前面,寡淡地丢下一句:“我是男的,没那么容易感冒,如果不是我,你今晚也不会倒霉遇上这种事情。”
他大步往前走。
祝星遥站在老旧的街灯下,看着他高瘦挺拔的背影,能感觉到他好像……很难受。也是,生在这种家,遇上这种事情,谁能好受呢?
她的电话又响了。
江途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一眼。
这次是丁瑜打来的,大概是回到家没看到她。
祝星遥伸手穿过袖子,他的衣服太大,她扯了一下袖子才把手露出来,那件不合身的衣服衬得她纤细柔软得像只小猫。
她跑向江途,接通电话:“妈妈,你回家了?”
丁瑜刚回到家:“你怎么还不回来?”
祝星遥低头,盯着街面上,她跟江途的影子,软声解释:“之前堵车,我太饿了就下来吃了点东西,现在马上就回去了。”
江途把祝星遥送到司机停车的地方,祝星遥想要把外套脱下还给他,他不冷不热地说:“你先穿着吧,改天还给我,我不冷。”
江同学,你只穿了一件T恤啊!
夜里温度都下10°了,还不冷?
祝星遥理解为一个少年的倔强,他今晚被陈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她的面说那样的话,肯定觉得很难堪,她犹豫了一下,放下手。
少女穿着他宽大泛旧的外套走远。
快走到车前,她忽然又回了一下头,看见他已经转身,身影在泛黄的旧街头显得冷清孤僻,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又跑向他。
江途是怕她的司机看到不好,转身走得很快。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也没回头。
直到祝星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他才猛地刹住脚步,垂眼看她。
祝星遥发丝微乱,嘴角还粘着几根,她抬手拨开,扬起白皙精致的脸庞看他,眼睛亮晶晶地:“江途,其实现在怎么样没关系的,以后会好的。”
江途愣住。
心脏强烈地一颤。
她冲他笑了笑,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留,又转身跑了,宽大的衣角被风吹得扬起,他回头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心底酸胀到发软。
他知道以后会好的,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同情还是施舍,都让人招架不住。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会让他想犯错。
祝星遥不知道。
她跑上车,发现老刘正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她,表情非常复杂。
祝星遥估计他刚才是看到了,她身上还穿着江途的外套,却一本正经地解释:“刘叔,我之前下车真的只是去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就是出了点意外,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说来话长,还有点复杂……”
刘叔:“哦……”
祝星遥怕他打报告,又乖巧地卖笑:“刘叔,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理解,但还是请你不要告诉我爸妈,好吗?”
刘叔一脸无奈:“我可能年纪大了,确实不太理解……”
祝星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