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忽然就向前凑了凑,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
安迷修僵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此前的种种情绪都云消雾散,只留下诧异与慌乱:“你……”
你的脸一定像他的耳尖一样红,你猜测着,但对于你直接亲他这件事,你却没有任何反思,甚至还非常强词夺理,“安迷修,你靠的那么近,不就是、不就是……”
不就是让你亲的嘛!
这话一出,你敏锐地感觉到,你们两个之间的氛围好像发生了些许变化。因为安迷修注视着你的眼神变了,如果说之前他很明显在被什么所困扰,那么此刻,这些困扰都已经被燃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将你一同波及,一同感到炽热的、盛在眼底的情意。你被他的眼神锁住,体温也跟着升高,你敢打赌你现在的提问是三十七度二,这是爱情的温度。
“不是的。”安迷修忽然笑了一声,露出牙齿,难得的有些狡黠。
他说:“我跟你靠的那么近,不是为了让你亲我。”
然后他又笑了,笑容晃到了你的眼睛,然后他吻上你。这是一个热烈的吻,倘若你是一朵玫瑰,也要被灼热的火燎到弯了枝条,但你不是玫瑰,你不怕火,于是你回应他。你们在局促狭小的空间里将对彼此的在意压缩到极致,直到头脑发昏,空气都变得稀薄,你们各自喘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尽兴。
你跟安迷修交往七年,亲近的次数并不少,但他骨子里温和克制,于是鲜少有这样时刻——
“我……”安迷修微有些茫然,他脸红的像是当年在地铁上第一次跟你牵手那样,“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他有些怕你生气。
你哼了一声,只指向车后座的东西:“饿死了,快点回家做饭。”
生气?不至于。但聪明的女孩要利用这样的时机,今天这顿晚饭,安迷修别想你帮他一丁点。于是大包小包的东西落在安迷修手里,你抱着两束玫瑰花,显得很受欢迎。
在电梯里,安迷修看向你。两个花束都很大,将你挡住大半,冬日里穿的又厚,你抱着它们明显很不顺手。但他又觉得,这样好的光景原本就应该属于你,你们认识整整十年,你一直都是受欢迎的女孩,但你选择了他。
将甜品水果放好,其余的半加工的食物分别放入微波炉和烤箱,安迷修忙碌着,刚做完手术他本来应该很累,但是这样的充实他很喜欢。因为他做的每件事都跟你相关,你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他,换上的毛茸茸的睡衣长袍与玩着的手机背后的图案与他都是情侣款。
其实就连从事牙科职业的父亲都曾问过他,为什么不选择牙科这样轻松的工作。菲利斯教授也对他读完研之后没有立刻读博的事情有些不满,只有师兄赞德说他贪心,是想要理想与爱情兼顾。
这话没错,他的理想是救死扶伤,所以他最后在心内科;他的爱情是你,他不能一直一直读书,他要先开始工作,有一定的、较高的薪资与你生活。
安迷修,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是那种会跟你说出“为你而战,是在下所愿”之类的骑士一般的话语,然后被你摇晃着说醒一醒你们只是在打游戏的人,这是他有时莫名其妙的理想化,就像在医院门口他被碰瓷之后你教育他,他却觉得不一定总是遇到这样的人。
但同时,他又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比如他对你跟他在一起的诸多考虑,再比如他甚至是在你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之后,才过来跟你表白,生怕他会影响到你原本的人生路途。事实上,就是因为见多了现实,他才会依然追求理想,秉持自己的信念,只是这样的路到底太孤单,他贪恋你的陪伴,又不舍得你跟他一起受累。
外人羡慕你们,你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从住的房子到医院和你工作单位的距离来看,你就是在迁就他。当然还有更多的方方面面,安迷修都记在心底,他不是一个很擅长表达的人,但他会以别的方式来回报你对他的喜欢。
安迷修是个谦和的人,但你知道他与你一样,你们内里都是骄傲的人,虽然他这个属性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但你知道,他其实不愿意就此服输。所以他之前同你说那些话,一定是他思考了很久才决定的,他是真的觉得委屈了你。
他真的很爱你。
“其实吧……”在他注意到之前,你就已经开了瓶果酒,喝得微醺,“安迷修今天这个样子就很好!”
“嗯?”安迷修险些以为你在说胡话,他正在懊恼没有及时发现并制止你喝酒,毕竟你才因为胃痛去了医院。
“想亲就亲嘛,有什么不高兴的也直接说出来。”你对他说道。爱情不是一味地互相包容,沟通和交流是很重要的,他不喜欢你骗他,你以后不骗他就好了,你生病第一个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做你的专属医生。
安迷修被你说得有些脸红。餐桌的灯是个有着粉红色灯罩的吊灯,在温柔的灯光下,他看到你看他的眼神里全然都是信任:“和安迷修学长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有真心话没有说!”
是什么呢?
他的谦和有礼固然是让人欣赏的好品质,但这样的人若是在极力克制下却因你失神,恰好证明他极其在意你,不是完美到每个指数都要达标的男友,而是真正爱你的爱人。因为他的举动并没有伤害到你,即便是在偶尔失控的时刻,安迷修依然会注意照顾你的情绪,这才是是真的和在与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是一起沉沦其中,而不是某一方单方面的享受。
你们真的敞开心扉在聊天,以往你虽然喜欢逗他,故意看他不好意思,但也不会很直白地把这样的话说出来,毕竟这实在过于暧昧。你都担心冒犯他呢!
“怎么把我说的好像神一样……”安迷修哑然失笑。
他才是如此看你。
说来好笑,哪有你们这样的情侣,都把对方放在高高的位置,结果达成了奇怪的平等。其实你真的喝多了吗?不见得是,因为安迷修在发现之后就把果酒都倒在了他这里,只给你留了个空瓶子,但你借这个机会,抛去平日的理智和落落大方,跟他去坦诚你的想法。
你是会有一些小心机和小算计,但全都落在了怎么哄他这里。
你拿着空酒瓶要与他碰杯:“安迷修,干杯!”
“好好好。”他道。
“让我们敬——”你卡了一瞬,“敬什么?”
“那就敬朝与暮。”安迷修说道。
朝与暮?你迷迷糊糊,没弄清楚他什么意思。最后安迷修把你抱回床上,他去收拾碗筷,拉开橱柜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还挺大的药盒,有格子隔开的那种。上面贴着的标签纸没有褪色,因为你用胶带封上了,它倔强地留在那里,像是当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的你。
医学生读研是要在医院里上班的。研二的时候,邻省出现洪灾。天气预报显示,大雨之后是极其晴朗的天气,洪灾中有不少动物的遗体随水漂流,这都是疫情的隐患,所以他们急需医疗支援,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医药资源。
“是自愿报名。”安迷修与你商议,时间紧迫,他回家收拾了东西,只来得及给上班的你你打了个电话。
你问了他出发的时间,但安迷修没想到你会来送他,毕竟你们这里也在下雨,虽然雨势不大,但积水也漫到了脚踝,这种糟糕的天气,你下班后直接回家就好。但是,你偏就淌着水来了,不仅来了,还把防水袋递给他:“照顾好自己!”
你装了些日常的药物给他,因为你担心那些医药资源都要先紧着留给受灾的人们用,安迷修就算感冒了也会强撑……你真是太了解他了。
药盒里有一格放的不是药,是糖。
你在上面写,安迷修想你的时候,可以吃一颗糖。但你让他不要总是想你,因为糖是有限的,爱你是无限的。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你还是想陪着他的。
而他又为你做了什么呢?安迷修这样想,周末的早晨,他没怎么睡着,醒来的时候问你这个问题。你从被子里抱住他,困倦地跟他说:“你做了很多啊,比如现在……”比如你现在可以安心地倒头就睡,不用担心有小偷或者流氓来捣乱。
凯莉、安莉洁和艾比都不在这座城市,与陌生人合租到底不是知根知底,有所隐患,独居费用高又不安全……安迷修这个伴侣就帮你解决了这些问题,你可以靠在他怀里跟他说安迷修,工作压力好大哦,然后在他帮你出谋划策的时候,再沉沉睡去,第二天重新打起精神来。
不是的,安迷修说,如果不是他,你或许都不会留在这个城市。
“这重要吗?”你睡去之前,答复他,“不是城市,是、你、身、边。”
安迷修做早饭的时候,看到大学同学发的婚礼实录,中间有个环节是放新郎新娘的照片,专门找了对他们而言很重要的事。他仔细一想,他跟你之间实在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多得是细水流长,这要是放照片,那得放到宾客都睡着。
他不由得笑了笑,然后陷入沉思。
你在回笼觉里做了个梦,梦见你发消息跟安迷修说:“安迷修,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啦!”然后他没回你,你以为他没看到,结果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你家楼下,跟你有些局促地说了句恭喜,然后支支吾吾,跟你表白。
“跟我在一起……你只需要展示你最真实的模样就可以,不需要你去迁就我,我可以走向你。学妹,你愿意跟我交往吗?我们一起谈一场一生的恋爱,我以骑士之名宣誓,我会永远忠诚于你。”
也不知道这段话他背了多久,你感动之余又忍不住说他呆瓜,也不知道事先问问你在不在家,要是你不在,他跟谁交往去?
“那你是同意了?!”安迷修高兴地想要抱你,手伸出去又停住,最后还是你抱了抱他,虽然你们的拥抱空隙隔的好像还能再挤进去一个人一样。
醒来的时候外面竟然在下雨,滴答滴答,你窝在沙发上跟他看了个电影,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吵吵闹闹,和雨声相得益彰。安迷修把玫瑰花插好,洒了些水,花瓣上的水珠像是从窗外偷进来的雨,摇摇晃晃,你看到就想笑。
安迷修问你笑什么,你说觉得这个玫瑰花跟他一样,摇摇摆摆的,好不坚定。你本不是很喜欢玫瑰,但是安迷修喜欢,你也就觉得好看了,因而身边总是会放着玫瑰花,无论是高三他给你补课的时候,还是大学毕业之前你熬夜肝论文的时候。
是爱屋及乌呢!
“……”
安迷修听出来你是在取笑他之前的动摇了,你总是会说这样的俏皮话,甜甜蜜蜜的,刺他一下,挠人心肺。
他忽然问你:“我知道一个地方,看夕阳特别好看,要不要跟我去?”
你觉得你真是发疯,大冬天的在雨后跟他跑去高坡看落日。但安迷修也不太正常,因为他真的靠着机车,把头盔递给你,还给你又裹了件厚重的大棉衣,然后蹲下去帮你把高高的机车靴松散的鞋带系好。
“等会记得抱紧我。”安迷修说。
“怎么突然年轻了十岁?”你取笑他。
“啊……在下在十年前可不敢有如此妄想。”安迷修笑道,那个时候能偶然在学校里看到你,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可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耍酷的人啊,“走了——”
夕阳的余晖甚是好看,你从不知道冬日偏早的晚霞也是如此绚烂,“所以呢,为什么突然要来看这个?”把脸埋在围巾里,也没办法获得什么温暖的感觉,“天气这样冷。”
“上次你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安迷修看向你,“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句诗词吗,有什么好研究的?你抱着头盔,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些不解。
安迷修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很赞同这句话。”
你等着他做解释,他却突然单膝跪了下来,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说实话,你想象过这个场景,但此刻还是有些猝不及防,因为他拿出它的动作,就好像大学的时候他来你学校帮你修单车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螺丝刀那样,过于顺理成章了。
机车、头盔与傍晚下过雨之后的寒意,高高的山坡和一望无尽的云霞,你的骑士穿着羽绒服,拿出一枚戒指告诉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重要,无论是跟你一起醒来看朝阳,还是睡前一起看落日。”
“于我而言——我想争这朝暮。”
好巧,你们目标一致。
你弯了弯嘴角,轻笑一声,将无名指圈入戒指,然后弯腰坐到干枯的草地上,沾了一身尘埃,偏过头来看他:“安迷修,衣服你要拿去干洗哦。”
“好。”安迷修挨着你坐了下来,他看向你,“小姐,请问在下可以吻你吗?”
于是温热的手捧住你的脸,他予你坚贞的玫瑰,与浪漫难忘的暮色,还有要用一生去践行的守护与承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