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小店持枪除李桢新村蜗居躲追捕
恰逢一天孙镇有会(集市),一个朋友来到久娃住处,告诉久娃,他看见李桢到镇上谭富粮行去了。久娃听了,把枪插在裤套里,收拾了一下行装,向街上去了,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粮行走去。
仲夏中午的天气,烈日当空,蝉声阵阵,骄阳似火,大街上的狗儿头贴着地,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街上人来人往,各种买卖声高低嘈杂,一派热闹的景象。久娃以给李桢送信为名,不慌不忙地走进谭富粮行。进了店门,他向店里的伙计拱手问道:“李先生在贵店吗?”
趴在桌子看账本的伙计,微微抬一下低垂的头,从眼镜缝里把来人瞟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正在上房过瘾哩。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来给他送一封信。”说罢,他直往里边走去。
走到会客室房门口,掀起门帘,只见烟雾缭绕,床上摆个吸烟用的小桌子,桌子上点着烟灯,烟灯左右两边各躺着一个人,正在侧身躺着面对面抽大烟,怕误伤无辜,只见他喊了一声:“谁是李祯?”
在孙镇这片土地上,还没有那个人敢直呼李桢之名,而今谁这样大胆地叫他。只见睡在右边的人随着喊声一骨碌坐了起来,脸面对着久娃,久娃一看正是李桢。久娃顺手从裤套里掏出枪,对准李桢的头,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穿向李桢头部。随着响声,李桢仰倒在床上,一股血水从天灵盖上喷了出来。
另一个抽烟的人吓得双手抱头,身子蜷缩,连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杨久娃对那人喝道:“不许声张,好好待着,与你无关。”说罢,朝床前迈了几步,随手抽下李桢腰里别的手枪,一手提着冒烟的枪,扭过身,走到门口,随手摘下了挂在衣服架子上的一顶礼帽,往头上一按,大摇大摆地走出店铺。店铺的老板与伙计,听到枪声,看着提枪的杨久娃,有的吓得趴在了桌子底下,有的躲在了装粮食的麻袋背面,只怕冒烟的枪指向自己,有个胆子大一点的人喊着“抓住他,抓住他。”只是喊,谁也不敢向前阻拦,任凭他提着枪往外走去。
出了门,杨久娃把曼利夏往裤套一塞,又把头上的帽子往下一拉,盖住了额头,快步穿过人群,向街后走去。一到街北,左右一睄,没有人注意自己,便走进一个相好的朋友家里。进了门,向主人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主人一听,心里坑疼一下,感觉事情闹大了。只见主人立即走出大门,朝左右瞭望了一下,一看,一切照常,没有人注意他家,回身关了大门。走进内屋,对他说,你随我来,就把他引进到家中的地窨子里。
地窨子是关中老百姓为防溃兵土匪而在家中挖的地窖,里边放有吃的,喝的。有的通向村外,通向水井。土匪来了藏在地窨子里比较安全。安排好久娃以后,主人提个菜篮子,若无其事地向街上走去,看似买菜的样子,实际是到街上观察动向。
到了晚上点灯时分,主人在地窨子口拍了几下,杨久娃知道是叫他,就钻出地窨子,吃了主人为他准备的晚餐,与主人商讨去处,主人认为去北边的新村比较安全,为什么呢?原来,新村虽在蒲城境内,却属于白水管辖,由于是乱世,民国各个地方政府,各自为政,在自己的地盘里,自己说了算,自己就是王,别的官府是管不了的。在蒲城犯事的躲到白水管辖的新村就没事了。
为什么新村属于白水呢?原来陕西东府一带流传着十里新村换白堤的故事。
从清朝光绪年间的地图、民国时期的地图上,可以看出,新村这个村庄处于蒲城县腹地,但历史上为什么隶属于白水呢?新村一位长者,在家中向前来听谝闲传的邻居后生们,叙述了流传在陕西东府的一个传说故事。
先前,陕西东府的州一级政区驻地在同州,即今天的大荔县。白水县隶属同州府管辖,白水县彭老爷去同州出差,坐轿行到新村老城村,抬轿的轿夫是白水王家河人,与新村老城王家有亲戚,所以有时就歇息在新村亲戚家里,亲戚也能挣个零花钱。新村也是过去从白水到同州府的必经之路,新村也就成为一个驿站。
后来,抬轿的轿夫换了,当彭老爷再次从新村路过准备歇息时,被新村村民拦住,不但不叫歇息,还叫他下轿步行过去,说是坐着轿路过的行为是欺村压社,不下轿步行就不让过去。无奈之下,白水县老爷只好下轿步行而过。到了同州府,公事办完,白水老爷与蒲城老爷在驿馆歇息碰在一起,坐着闲聊。
白水老爷说:“年兄,贵县蒲城没有煤矿,百姓烧炭多不方便。在下愿意把与贵县接壤的产煤的白堤送与贵县,方便百姓,意下如何?”
蒲城老爷心里乐滋滋的,嘴里却说:“在下无功不受禄,怎么得贵县土地呢,年兄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彭老爷连声说:“岂敢岂敢,若贵府真的过意不去,是否把贵县偏僻的新村划给敝县,也就心满意足了。”
蒲城老爷一听,荒僻的新村换下有矿产的白堤,并不吃亏。心下同意了,但嘴上却说:“那贵县可要吃大亏了。”
彭老爷说:“都是社稷的,还说什么吃亏不吃亏。”于是私下商定,用十里白堤换下十里新村,征得了府台大人同意,然后双双打道回府,组织人员划定地界,插上界碑。界碑正反两面雕刻着“白水蒲城县交界碑”几个字。一面朝白水,一面朝蒲城。
如今,盘龙陈庄村子巷道还放着一块蒲白两县的县界碑。“县界”两个字还能看清楚。从此以后,彭老爷到同州去,一百五六十里路,一天是赶不到的。有时骑马,有时坐轿,每天只能行六七十里路,晚上得歇店。晚上住宿就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也就少出盘缠,不出住店钱。这也真是县官不如现管,新村的百姓也就不敢挡马拦轿了。这样就形成了白水县的地盘包在蒲城县的腹中的局面。这种行政区一直延续了下来。
商量结果,二人一致认为,去新村理由有三:一是新村属于白水管辖,蒲城官府不能随便到新村抓人。二是新村北边沟壑纵横,荆棘丛生,便于隐藏。三是新村结义弟兄多,吃住有着落。商定以后,杨久娃告别主人,抹黑径直向新村方向奔去。
走在路上,他害怕碰见熟人,就戴个大草帽,遮盖着自己的脸部,他无心观看路边的花草树木,也无意聆听田野里的虫叫蛙鸣,急急忙忙的只顾赶路。心里有事脚下走得快,不到一个时辰,跑到新村好友德全家村外,依着城门洞子向村内一看,劳累一天的人们早已歇息了,村内已经没有人走动了。他顺墙溜到德全家门口,轻轻扣了几下门环,听到响声,德全从屋内走了出来,隔着门问:“谁!”
只见他低声说:“我,久娃。”
德全把门一开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后来?”
他把手一摆,表示不要说话。德全会意,急忙把他让到门内,然后朝两边望了一望,看到没人,回身随手关门,进了内屋。德全问:“什么事,把你急的?”他向德全叙述了打死李桢的事情经过。
德全听了,担心官府搜捕,把他先安顿在自己家里的地窨子里。天朦朦亮,把他带到村北边的韩家窑(坍塌的土窑,遭年馑时,饿死的人没有埋,附近人叫鬼子窑)里躲藏起来。
第二天,李桢的好友,时任陕西警备统领郭坚闻讯,立即派一连队伍,分头到孙镇、甘北一带捉拿杨久娃,谁知道扑了空,没有抓到。
晚上,德全才给他送去了饭,然后把他引到岳丈家,与大舅子德淼,小舅子德选见了面,把他安顿在岳丈家过夜,白天让他躲到附近一个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