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薄雾还未消散。京城的长街寂静无人,偶然有几声说话声,也定是京城中早起的商贩的。
在长街的尽头,是京城的衙门。此时大门紧闭,唯有门口的一架鸣冤鼓,鼓面锃亮,像是有无数的人在这里哭泣和敲打过似的。
秦婉玉一身素净的粗布衣服,黑白相间的发丝用一根没有任何雕饰的木簪挽起,脚上穿着一双磨破了底的布鞋。
她缓缓走下马车,一步一步踏上衙门口的台阶,神色端庄肃穆。
车夫本来急着拉下一笔生意,但是看得出神,隐约知道秦婉玉要做什么,便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秦婉玉缓步走到鸣冤鼓的前面,下定决心般拿起鼓槌,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起鼓槌敲了起来。
霎时间,鸣冤鼓沉闷悲伤的响声传遍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在鼓声中清醒过来,有人睡眼朦胧地骂了一声,有人鞋都顾不上穿,就在邻里街巷中询问,有人不安地从床上起身,疑惑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但是,所有百姓都尽快起床,赶到衙门来围观大清早的新鲜事儿。
很快,周围就聚集了一圈的百姓,但是秦婉玉知道,这么点儿人是不够的,要把事情闹大,必须要更多的人,让这件事情足以震慑朝廷。
于是,秦婉玉装作听不见周遭的窃窃私语,心无旁骛地敲打着鸣冤鼓,没有丝毫的停歇。鼓声越传越远,聚集到这里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纷纷猜测着秦婉玉敲击鸣冤鼓的原因。
众人看秦婉玉穿着朴素,面容沧桑憔悴,神色中有着说不出的哀怨,都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受到委屈的妇人,言语间已经偏向了秦婉玉。
太阳渐渐升起,照在所有人的身上,连空气都暖和起来。秦婉玉一直敲鼓,没有片刻停歇,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整个人仿佛虚弱得一阵风儿就可以吹走似的。
“都这样了还在敲,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可不是嘛,刚亮一直敲到现在呢。”
一个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不下去了,让孙女端着一碗白粥走到秦婉玉的面前,怜悯道:
“阿姨,您就稍微喝几口吧,别累坏了身子。”
秦婉玉谢过她们的好意,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敲着鸣冤鼓。
老妇人无奈地带着孙女走了下去,这也让众人的同情心达到了最高潮,引得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聚集到衙门口,等着看这一场好戏。
秦婉玉看着人够多了,放下鼓槌,“哐当”一声跪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眼含热泪高声道:
“草民秦氏,前朝林丞相之妻。我夫君为朝为政,勤恳忠心,却惨遭杀戮,害得我们一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今已过数十载,请大人还林家一个清白。”
林逢君早就在人群中安排了几个人扮作老者的模样,有声有色地向群众讲起了林丞相当年是何等的忠心清廉,最后又是如何惨死的,一家人又是如何艰难度过这十几年光阴的。
群众听完了林家的故事,群情激愤,交头接耳间全是对朝廷的不满和对林家的同情。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带头喊了一声“平冤昭雪,补偿林家”的口号,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跟着喊了起来。
众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有着如雷贯耳,直冲云霄,亦是震慑着所有人的心。
秦婉玉背对着人群跪在衙门口,缓缓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彼时,衙门内,京兆尹王谦穿着一身齐整的官服,正苦恼地坐在桌前,愁眉不展。一个下属的小官慌慌张张地跑到王谦的面前,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干什么!冒冒失失的样子,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王谦更加烦闷地瞪了下属一眼。
“大人恕罪,只是外面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啊,小的怕再闹下去,就要惊动上面的人了!这若是怪罪下来,咱们怎么担待的起啊!”下属欲哭无泪地跪在王谦面前。
“那你说怎么办?”王谦斜睨着他问道。
“要不......咱们就把人放进来审问一下吧,反正就走个流程,也好向所有人交差啊!”下属眼睛眨巴眨巴地指望着王谦别再为难。
“混账!”王谦气得摔碎了茶杯,斥责道:“万一真的审出什么事情来可怎么办?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又涉及前朝要员,要是上面追查下来,你头上的官帽还想不想要了?”
那下属吓得不清,连连磕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大人,不好了!”侍卫扑倒在王谦的面前,喊道:
“是越王......越王殿下来了!”
“什么?!”王谦差点儿被一口茶水呛死,憋红了脸问道:
“越王殿下好好的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听说门口那个女人的女儿是一直在王府里跟着越王的,所以......”
“该死!”王谦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抚着胸口顺气道:
“你们再试试,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王大人,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想起,洛城直接从正门走了进来,正好听见王谦和下属的的对话,看似开玩笑地笑着,但是王谦从洛城的笑意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压迫感。
“不知越王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殿下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下官这一回吧。”王谦惊出一身冷汗,谄媚地笑道。
“有失远迎事小,本王自然不会在意。若是做事不当,这件事情就不是本王说了算的......”洛城意味深长地笑着,故意拖长了尾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