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格外寂静，焚香炉里燃着幽幽的檀香。

太后强打着精神，端坐在桌前，纵然是施了脂粉，也掩盖不住憔悴的脸色。

“来了？”太后声音沙哑，刚开口说话就咳嗽不止。

“咳咳咳......今天早朝上的事我都听说了。”

“母后，您多注意身子。”洛霖赶忙上前帮太后顺着气。

“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时注意着呢，你就安心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母后，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洛霖跪在太后的膝下，哽咽道：

“朝堂上的事情，我根本就不会做。是我无能，我怕......我怕大梁就这么败在我的手里......”

太后紧紧抱住洛霖，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背，柔声道：

“不会的，不会的......你可以慢慢来，越王、顾大人，还有所有的朝臣，他们都会帮你的。”

洛霖摇了摇头，噙着泪水苦笑道：“母后，你别骗我了，其实我都知道。”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我成为皇帝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其他的人一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为什么所有人都怕我，躲着我，避开我？”

“母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是，这是你的命数。”太后帮洛霖理着蹭乱的头发，道：

“你若是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我认为对的？”洛城思考起来。

“是的，无论是顾大人的想法，还是越王的意见，你觉得谁对，就帮谁。”

洛霖沉思片刻，道：“我知道顾大人是替我着想，但是......我总觉得三哥说的更有道理一些，或许......一个国家，就应该是三哥说的那个样子。”

“哐当”一声，太后手中精致的陶瓷茶杯滑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母后，你怎么了？有没有烫到？”洛霖赶忙捧起太后的双手，心疼地检查着。

太后却一把抽回手，直愣愣地盯着洛霖，道：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可能知道吧。”洛霖躲避着太后的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他总觉得母后仿佛一眼就可以将他的所有想法看穿一样。

“你想好了？”太后颤声问道。

“想好了。”洛霖的眸中多了几分果决。

太后忽而笑了，笑得很慈爱，眸中似是有点点泪光，又似是有着无尽的悲叹和无奈。

“那你就去做。”

洛霖点了点头，又关照了太后几句，不久后就离开了。

他好像听到太后在他的身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太后还一直寂寂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宫女清扫着茶杯的碎渣，正好看见院子里绽放的腊梅，火一般的颜色，在冬季的皑皑白雪中格外夺目，散发着阵阵幽香。

“太后您看，这深宫里也有开得这么好的花！”

太后的目光缓缓移到腊梅上，喃喃道：

“再好好看看吧，以后，怕是看不到了......”

*

林逢君今日又带着寒烟去看望娘亲，二人带了很多东西给阿娘，不得已坐着马车到了院子门口。

“阿娘！”寒烟率先跳下马车，扯着嗓子喊道。

秦婉玉还想着前段时日洛城说的话，心事重重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有着官家标记的马车，脸色更加凝重了。

“阿娘，最近过得可好？”林逢君将带给秦婉玉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到屋内，笑吟吟地和她聊着天。

秦婉玉却没心情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林逢君，时常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阿娘，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寒烟也觉得很奇怪。

秦婉玉踌躇片刻，抿着嘴唇，还是决定问清楚。

“阿君，你现在......究竟住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啊？”

“阿娘怎么突然这么问？”林逢君转过头不知怎么回答。

“额......阿娘想在平日里多去看看你。”秦婉玉寻找着合适的理由。

“阿娘，我上次说了，你这里离京城太远，你又不认识路，一个人来找我不方便的。”林逢君往秦婉玉怀里蹭了蹭，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道：

“阿娘放心啦！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如果想我了，我可以多来看看你嘛！”

“就是就是！”寒烟帮着林逢君说话，“阿娘你就别担心姐姐啦！”

秦婉玉的愁容并未舒展，但还是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疼爱地拍着背，道：

“你们呀！就会给我打马虎眼！”

林逢君和寒烟同时朝阿娘做了一个鬼脸，又趁着阿娘要打她们的时候同时跳开，得意洋洋地笑了。

“唉，你们两个孩子......”秦婉玉无奈地指着林逢君和寒烟，勉强笑了笑，沉了脸色，问道：

“阿君，你实话告诉我，你觉得洛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逢君一惊，尴尬地笑着，打着哈哈道：“阿娘，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少来！”秦婉玉轻轻打了一下林逢君的脑袋，道：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林逢君心中一紧，难道阿娘知道了什么吗？

“阿娘，你到底说的是那件事啊？”林逢君紧张地打量着阿娘。

“所有的事！”秦婉玉这几日积压的担忧全部显露出来，道：“你这孩子，背着我做了这么危险的事，你......你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啊？”

林逢君沉默了。

看来阿娘是什么都知道了。

“阿娘，你别担心了。”林逢君绞尽脑汁安慰着秦婉玉，“最起码我现在一直好好的啊，我有我的计划的。”

“那我还真的看不懂你的计划是什么。”秦婉玉不住地摇头，道：

“你要怎么向顾大人交代？是他救了我们，这一年一直照拂我们，你怎么能背叛他？”

“别说了，阿娘！”林逢君最听不得这种话，直接起身道：

“这些都是他罪有应得，阿娘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反正我也回不了头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尽力护着这个家，也护着我自己。”

秦婉玉看着林逢君坚毅的模样，忽然间觉得她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受了委屈会哭着找阿娘的孩子了。

她的阿君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计划，想护着她爱着的家人。

既然如此，她是不可能改变林逢君的想法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她的女儿。

“阿君，既然你也说回不了头，你就勇敢往前走。”秦婉玉紧紧握住林逢君的手，道：

“阿娘虽然不理解你，但是阿娘相信你，也会一直跟着你。”

“我不会让阿娘受委屈的！”林逢君将秦婉玉抱在怀里。

“只是，无论你做什么，有一件事你必须记着。”秦婉玉语重心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