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龙虽然暂时安顿了,但心思重,他的心思就是报仇,父亲被拐子帮杀害,母亲被拐子帮祸害后自缢身亡,一闭上眼,无时无刻都是父亲吐血死在当场,母亲吊在房梁上晃荡的样子,他半夜惊醒,用冷水洗把脸,一照镜子,又看见被鸡骨头蹦坏的门牙,心里顿感凄凉。
一颗门牙都保不住,谈何报仇?
恍惚间,天已渐亮,听得邻居砸门:“天龙,开门,出大事了!”
“啥事?”李天龙卸下门板,看着外面火急火燎的邻居。
“你看你掌柜的在家吗?”
“在啊,掌柜的每天睡到晌午,天冷的跟隆冬似的,早上没几个人来买东西。”
等他去喊掌柜起床,才发现李长江根本不在卧房,难道半夜出去梦游,掉进江里淹死了?又或者刨坑的时候,用锄头把自己给砸死了?
邻居告诉他,一大清早,李长江抽风一样,连外衣都不穿,只披挂着内衬,光着脚跑到荣府大门口骂街,啥难听骂啥,从祖上十八辈一直骂到曾孙二十四辈,仗着读过书,骂的话还让人听不懂,之乎者也一长串。
李天龙到掌柜的床边一看,果然鞋还在床边儿上摆着,心想他这是抽什么失心风,骂街骂到荣府去了?
荣府,就是鸡肉荣的家。
他赶紧穿上衣服,往鸡肉荣门口跑,想在没出事之前把掌柜的弄回家,但心里知道他去恶霸门口骂街,十有八九,不是嘴被扇肿,就是腿被打断了,果不其然,到了鸡肉荣家门口的时候,李长江的两条腿都被打断了,骨渣都露了出来,凄惨无比,可李长江骂的更凶了,似乎把心里憋了一辈子不敢说的话一口气都倒了出来。
他骂的这许多,李天龙听不懂,他只听明白一个意思,就是李长江的婆姨,怀的是鸡肉荣的骨肉,荣家门口看热闹的也都只听懂了这一句,霎时间,十多年前的事儿被翻开,李长江的婆娘怀了鸡肉荣的孩子,李长江愤而杀人,掩人耳目葬假尸于乱葬岗的消息,就在江口浦传开了。
鸡肉荣在赌档耍了一宿,清早一回家,就看见李长江在门口骂街,立刻让家丁抓住掌嘴,然后打断两条腿,这还不过瘾,让人拿着捆猪的绳子,将断腿的李长江,挂在了门口的一株梧桐树上,又是一顿毒打,等李天龙借了辆木板车,把他弄回家以后,没说几句话,李长江吐了一口血,就咽气了,为了凑钱发送李长江,天龙卖了他家铺子,这才凑足了买棺材板雇人发丧的钱。
李长江咽气之前,二人的对话很简单,但信息量很大。
“叔,你咋这么傻,即便传言是真的,都十年过去了,何必?”穷人孩子当家早,李天龙谈吐间,俨然不是十六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