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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无间无光逢魔之时

客观世界中存在无数的事物,事物之间存在各种各样的关系,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就是其中之一。

人类在认知事物的过程中,总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把感知对象分为“有界”和“无界”。任何“有界”的事物都可以被看作容器。容器是一种选言判断,物要么在容器外要么在容器里,有容器这一存在,必然存在“里”、“外”、“界线”这样的概念。

容器为其中的容物提供一定的保护,容物也因此受到容器的限制和束缚,容器又可以遮挡或是彰显其中的容物......不管具备怎样作用,归根结底,凡是能够包含、容纳别的物体的,都是容器。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容器无处不在,世界便是包含人的容器。

同时,人类本身就是容器。

既然身为容器,就是为了装东西而存在的。

容器里装的是什么呢?

每个人都或许有自己的解答。

情感?

人总是将情感世界看的如此纷繁复杂,他们慎重地选择遣词用句解释它,仿佛往玫瑰花上洒金粉一般颠来倒去的修饰词句,然而,人的“基本情感”,即最原始、最本质的情绪体验,只有五种:愤怒、喜悦、悲伤、恐惧和爱。

这真是简单过头的东西。

灵魂?

这是他所思索过的。

脑和心常常被人说成脑和灵魂这样两个不同的东西。

所谓灵魂,不正是思想的汇集吗?

大脑接受海量信息,由此产生思考,其传达的意识程度决定了心是怎样的。

京极曾渴望理解生命之外的世界,他想要走出自己的身体容器,可生命若要存在,是无法冲出身体这一坚固的容器。曾经在一次事故中,他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他因此觉得自己成功来到了生与死的夹缝,后来,却被证实,那不过是头脑里出现的虚假梦魇。

他的结论:灵魂是不可被证明的存在。

不可证明者,是如何能作为确定的容物?

事故之后,他的异能【凭物落】就此觉醒。

【凭物落】,所谓凭物,指的是附身在人身上的灵。在日本民俗社会,该词是指驱逐附体的邪魔。古时迷信,人们认为人会做出异常的事情或出场异常现象,是因为被恶灵“附身”,需要巫女、神官驱逐附身的妖魔,这样才可使人恢复正常。

然而,他的异能表面来看,和这有些八竿子打不着边,与驱逐毫无联系,反而是生成妖魔魍魉,从高处降下附体的邪魔,驱使它凭依到人身上,进而控制人的行为。

在生成魍魉的那一瞬,他能够看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能量。

异能也是遵守能量守恒定理么?

魍魉并非凭空产生,而是由某种能量聚合而成的能量体。

【凭物落】的名字不是他取的,若是让他取,应该会是【魍魉之匣】之类的名字,由他开启存放着魍魉的匣子。

名字是大脑里突然出现的朦胧又确定的意识。

这或许就是日本传统文化中的【名身一体】。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异能为何会被称为【凭物落】。

良久,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附身”的本质是迷信,然而,“驱除附身”的本质并非否定迷信,而是解构。

人的异常,在迷信的人看来是“附身”引起的,用科学唯物的办法很容易指证“迷信”的虚假,即使如此,“迷信”依旧无法破除,人们依然“迷信”。

要想改变人们的认知,就要创造一种新的“迷信”。

“驱逐附身”就是如此行为。

异能【凭物落】同理。

也正是异能的出现,让京极对于身为人类的容器中所装究竟是何物,又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众生无一例外都在自己的匣子中放入了名为“幸福”的东西,将其封闭保护起来。不幸的是,空气中魍魉的组成部分或许就在某一刻从匣子的缝隙侵入,污染了整个容物。他们自以为那是出承诺的幸福,但匣中的幸福不过是幻想,是不该被开启的东西。将幻象看做真实,这是多少人会做出的事情,多少人执迷认定匣中的幻想是真实,以为追寻幻想的自己是真我,最终,不过是滋养了匣中的魍魉。

容器是匣子的话,匣中乃魍魉。

名为京极夏彦的他,实则是个空匣子。

格雷诺耶一般的讽刺啊。

本身没有气味,却拥有超乎寻常的嗅觉,可以感知这世界的一切气味。

而他这个匣子里没有生成魍魉的东西,却能看到那种东西,让它们生成魍魉。

匣子内部本身未必一定要存在些什么东西,其本身自有存在的价值。

正如薛定谔的猫,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的密闭匣子中。镭存在一定的衰变率。如果镭发生衰变,机关会被触发,进而打碎装有□□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根据量子力学理论可知,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但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既死又活的猫,要知道这只猫的状态,只能去打开容器。

根据量子力学的解释,这只猫是生还是死,观察者打开匣子看猫那一眼,既是观察,也是决定,看了它可能就死了或者活了。

匣子的状态——打开或关闭,也就是观测和不观测,决定了匣子里的猫的生死。

多么玄妙的状态。

因此,匣子这种东西,并非打开后,确认内部的容物就能确定其价值。

匣子本身自有价值,这价值并不取决于内容物。

假使这是一只空匣子,却对人说里头做着这种实验。

那么,空匣子本身就莫名被赋予了存在的价值。

容器与内容真的是相互依存的吗?

失去了内容,一般而言,容器仍然是容器,正如杯子里的水倾倒出,杯子仍是容器,也可能容器的性质发生改变,但其终归还是容器。

容物离开容器,就不再作为内容,正如箱子中放着衣服,衣服从中取出,衣服就不再是箱子里的内容,而就只是衣服。

匣子存在的意义真的是保护存放于其中的容物吗?

人们既想打开匣子,有恐惧打开匣子,正是这恐惧,界线得以维持。

正如薛定谔的猫,一旦匣子打开,魍魉就有了实质性的内容,决定了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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