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后日便是踏春时日,按照学堂往年礼制,学子出游踏春,可沿路背诵诗词,也可以画作,随后将诗句字画收集起来放于宗庙,可今年不同,今年书画将会呈送给知县大人,需要挑选上乘之作,还须得有品性才学相当之人呈给他。
云州自古以来出文人墨客,当朝多数学士都是来自于此处,朝廷对此地的学子也颇为重视,每年都会派翰林院的人过来考察一番。
这里也是春日踏青最佳之选,百花齐绕,著有花城美誉,以蓝楹花和桃花最负盛名。
“青云啊,”先生走到他面前,语气有些惋惜,“你的字潇洒不羁,行云流水,想必日后定有大作为,更何况你还能有如此情谊待同窗好友且为人谦逊,那便你留于宗庙之内研磨书写吧,老朽相信凭你的真才实学定能去到书院。”
其实踏春不仅仅是踏春,每年这一日将会有翰林院的学士来此处探察,也是很多寒门学子等待的机会,倘若能被举荐,日后进书院还能有个推荐之词。
去年江云青在这日大病丧失了机会,今年却依旧不能出游,而这一次竟是自己刚才那番言论导致。
方才知县行到此处驻足观望,正好听到她谈及和江云青的情谊,城中人都知晓这个家道中落的卖画郞可谓是能文能武,才气纵横,知县也正好想见识他的功底。
江云青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一边是知县不能得罪,更不可能不识抬举婉拒,一边是或许能得到机会被举荐,自己等了一年才盼来的机遇,可眼下又幻化成泡影。
但他只有一瞬间觉得失落,随即便躬身谢过先生和知府的抬爱,一定会留于庙堂好好作画写诗。
“大哥……”
“先生,”他侧头看向正在用手指扣着桌面喊着他的宋南涔,“宋兄方才说要同我一起居于庙堂作画,她的画功先生也曾见过,想来也会令知县大人满意。”
“我什么时候……”宋南涔本还有一丝愧疚,但又思索万一说不定知县能瞧上他的画作赏识他,还想安慰他好好安心作画,等她踏春回来再同他将有趣之事,可这人立马就拉着自己垫背了。
先生倒是回答的爽快,毕竟他也见过她的画作,确实是颇有天赋,虽然字写得像狗爬般凌乱,但占有画作一头说不定也能让知县赞赏。
“既然你们二人如此相投,那便一起留下来,好好画,要是知县大人欢喜,说不定能将学堂翻修,哈哈哈……”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宋南涔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注视着身旁之人,江云青嘴角一侧扬起,回头迎上那不满的眼神,“祸从你口出,大哥受罚,小弟是不是当作陪呢。”
“可这又不是责罚……”她嘟起嘴,心心念念想要去看的花也扑空了,当视线聚焦在他有些发黑的眼睛上时,看来昨晚他是熬夜了,便哈哈大笑起来。
“嘘,”江云青立马捂住她的嘴,左右环顾一圈,其余人都在低头翻阅书籍,便小声道:“这里是学堂,注意你的仪态。”
宋南涔拿下他的手,往他耳旁凑过去,轻轻吐着气,“大哥,再熬夜你都快变成国宝让人给逮住了。”
她咯吱的笑声也陆续传到他耳朵里,带有温度的气息从耳蜗蔓延至脸颊,这种两个男子靠得如此相近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竟一下耳朵便变红了。
江云青立马将她推开,也不敢看向她,“好好做你的算术,小心挨板子。”
宋南涔看到他耳朵由白变红,挑着眉问道:“大哥,你耳朵红了,有人在想你?”
“看书,别说话,还有……离我稍远一点。”
“大哥,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都是男子,你别扭什么。”宋南涔看着他耳朵越来越红,便好笑地打趣着他。
可他直到放学前一直都没有和她说过话。
两人在河畔分别时,宋南涔一把拉住他,“大哥,我们踏不了青,可我哥哥和锦宁姐姐可以呀,后日你找理由将她带到船上,到时候我们俩一撤,船上就剩他们,这不就能交流上了吗?”
她郑重地紧握晃动他的手,“此任务任重道远,大哥,拜托你了,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许了。”
“我……”
见他要开口便立马松开手往前跑了,边跑便让他不要失约。
呆立在河畔边上的江云青看着被夕阳拉得过长影子的那个少年,不由笑出了声,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这个小弟是来找他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