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的父亲李满堂和母亲姜氏都在老家鲁北凤津县城开了家马车店。因为狗蛋参加解放大军的缘故,县政府就在马车店大门口上钉上了“光荣军属”的红牌牌;每年还发给两斗小麦。
那年月,有了“光荣军属”的红牌牌别人就高看一眼,谁也不敢欺负。
让李满堂更加神气的是,他家狗蛋出去当兵的时候穿的是四个口袋的衣服,比别的新兵多了两个兜兜。
县政府人员说狗蛋是干部。他过去当过老八路的连长和县政府河防队的队副,不能算是新兵,走的时候部队上就安排了个指导员的职务。
管理着百十个新兵。
李满堂咋能不神气 ?!
神气归神气。最近一段时间,李满堂心里有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前一阵政府搞阶级划分,他家竟然被村子里评了个中农的身份。李满堂听说身份要越穷越好,最好是贫农的身份。
他大儿子大蛋在黄河口的洼里因为被评了个富农就被政府工作组把他的村文书职位给撸了去。
所以他知道中农不比贫农的身份光亮。
李满堂解不开思想疙瘩,便去找在村子里当农会主任的侄子喜来。喜来是李满堂大哥的儿子,想当初他能当上村农会主任还是在县政府的狗蛋给推荐的。
“这小子一点人味道都没有,关键时候也不知道给自己的亲叔帮个忙。” 李满堂气嘟嘟来到喜来家的堂屋里。
喜来大名叫李连发,刚出生时候李满堂大哥李满柱因为家境穷,盼望将来能够连续发几个大财,便给儿子起了个李连发的大名。喜来是小名。
名字起的好但是路子选不准想发财也白搭。
喜来晃荡了好多年,除了能侍候好自己那两亩三分地其它发财路子一个也没有学会。
解放县城的时候,因为帮助过当时在县城当地下情报员的狗蛋不少忙的缘故,后经狗蛋的推荐,喜来当上了村子里的农协会会长。
眼见自己的亲叔阴沉着脸来到自己家,喜来赶忙给李满堂让座到椅子上,又给倒了碗白开水,问:“叔,你咋来了,是不是最近有啥不顺心的事情了?”
李满堂瞪着眼质问:“俺心里不顺畅你能不知道?喜来,俺问你,你们凭啥给俺评了个中农的身份?”
喜来一听就知道他叔是冲着最近县政府搞的阶级划分事情来的,他只好解释:“给你评了个中农那还是因为狗蛋在咱队伍里当兵才照顾的,你原来可是被评的是富农哩!”
“凭啥,俺家里才刚能吃饱饭。你能被评个贫农俺为啥就不成?” 李满堂依然不依不饶。
喜来详细解释:“你开马车店、又收五亩田地的租子还养着一匹马和一头驴,咱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看的清清楚楚,按规定像你现在的家境至少该是富农,要不是俺左右说服,你中农身份直接难评上哩。”
李满堂理屈词穷。
愣了半天他只好找理由:“这几年光闹打仗,兵荒马乱的俺那马车店没有住店的,没有住店的咋来的收入?俺那牲口好几年前就送给大蛋了,去年他村子里闹矛盾,那匹枣红马是暂时放俺这里养着的,待他回来俺就还给他。俺家就几亩薄地和一头小毛驴成用。你当农会主任,这点事情还不能帮成俺?”
喜来叹口气:“叔,现如今是新社会了,订啥事情都是农会集体说了算,俺一个人做不了主哩。”
李满堂见无法说动喜来,气嘟嘟站立起来,边走边说:“俺看你这个主任就是个窝囊废,给人啥事也办不成。”
喜来赶忙送自己的二叔出门,他安慰李满堂:“中农在咱村子里有十好几户哩,你有光荣军属的红牌牌,谁还敢动你,再说还有俺这个农会主任罩着你老哩。”
李满堂生气地骂:“滚一边去,就你这个熊样还能罩着俺。。。”
回去的路上,李满堂也想通了不少,他也感觉,有狗蛋在解放大军里当军官,有谁吃了豹子胆敢欺负解放军他爹的!
不过那匹枣红马也确实不该放在自己家白养着了。
秋后,大蛋忙完农活,便带了些新收的粮食赶着牛车来看望爹娘。大蛋告诉李满堂:最近洼里的乡政府已经安排每家每户给解放大军做棉衣、棉裤、棉帽和棉鞋,说是要全力支援前线。
姜氏想起狗蛋当兵时候连个棉手套也忘了带,她禁不住擦着眼角的泪说:“这大冷的天,狗蛋他们天天在野外同国民党打仗,遭大罪哩。”
李满堂点头赞同:“解放大军打老蒋,保护咱老百姓,咱们就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大蛋表白道:“俺那口子秋香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歇息了,光棉衣、棉帽子和棉鞋就做了老大不少。这不,她忙着支援前线就回不来看望你们。”
姜氏摆摆手:“看望俺们做啥,还是完成政府的差事重要。。。”
大蛋回去的时候,李满堂没有忘记让他把那枣红马给牵走。
果然没过两天,喜来他们的农协会发通知让去开会,安排支援前线的事情,要求每家每户五天内负责给解放大军做好三套棉衣棉裤或者三双棉鞋五个棉帽子。
姜氏接手的活是三套棉衣棉裤。
她领取了县政府发给的棉花和布料后便同弟媳刘氏和邻居马氏搭伙,没白没黑在李满堂家的堂屋子里赶制棉衣、棉裤、棉鞋和棉帽子。
李满堂干不了女人的活计,被赶到厢房里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