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这两日都没怎么睡好,她很是坐立难安,脑海里时不时便会蹦出顾景明那晚跟她说的话来。
好不容易她才说服自己,之前的事定是她误会了。
可这两日顾景明的态度越发让她瞧出不对来。
顾景明每每见了她都会眉眼带笑,像是极为欢喜般,颇有些深情的意味在里头,搅的她都有些毛骨悚然。
为了避远些,她都极少去书房了。
昨日还特地冒着大太阳在后院里帮着刘妈妈种树,弄的满手都是泥。
结果顾景明竟亲拿了水给她洗手。
她心里到现在都还五味杂陈,总觉得别扭的很。
玉竹有些心神不定,容香边纳鞋底子边抬眼向玉竹看去,见抬手她往发髻上插了一只白玉簪子。
这簪子晶莹透白很是精致,衬的她肤如凝雪,点绛朱唇。
杏眼下眼尾微挑,行动欢笑间,眼波含情,纯媚到摄人心魄。
这般样貌,也怪不得公子喜欢的紧了。
一转念便想起大夫人来,含春不禁周遭生凉,很是担忧看向玉竹,支支吾吾地开口提醒,
“玉竹,夫人这两日性子越发不好了,你跟公……你行事还得小心些,在夫人面前惹了眼可就大事不妙了。”
玉竹看见容香忧心忡忡的模样,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怔松片刻还未开始问,容香又继续道,
“孙姨娘前阵子从宗祠里出来了,所以夫人的性子越发不好起来。
前阵子有个婢子给她捶腿时用的力劲大了些,夫人就将瓷碗打碎了扔去屋外,让她跪在上头足一个时辰,烈日烤灼下,她差点没了命去,后来还是公子知晓此事将她给救了下来。”
公子自来便性子良善,可那婢子虽被救了下来,这双腿也算是彻底废了。
上药的嬷嬷说,她那膝盖肉烂的不成了样子,往后怕是再难下地了。
容香唏嘘后怕完,不忘抬眼瞧瞧玉竹的反应。
玉竹听到这里震惊到无以言说,她只抓听到了一个重点。
孙姨娘怎么活着,还被放出来了!
她不是应该死在宗祠里吗!
她被路平压去宗祠后,老太太亲自做主用家法处置了她,如今她怎还活着出来了?
玉竹只觉头顶炸了个响雷,她脸色都变了。
走上前,用手握住容香的双肩,一眼不错地看着容香直发问,“孙姨娘怎会从宗祠出来?”
容香也没想到玉竹的反应会这般大,“也不知怎地,老爷匆匆赶了回来,他对孙姨娘的情谊你又不是不知,后来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让她完好无损地出了宗祠。”
顿了顿,只当是因了下毒那事的纠葛,玉竹才会如此失态,忙开口安慰,
“你也不必过于害怕,当初你虽踢了姨娘一脚,可到底是得了夫人的庇护,她若来为难你,岂不是要打夫人的脸。”
玉竹闻言才想起当初之事,一时像吃了黄莲,有口难言。
且不说孙姨娘会不会动手报复她,她现在只觉得六神无主。
事情本不应这般发展的,应是按照书里所说按部就班的进行。
现下却出了这个变数,那是不是意味着后面也会出现许多意外,偏离开原来的轨道。
容香见玉竹眉头紧皱,应是被吓破胆了,暗自懊恼自己说话太直。
正想着安慰,眼角余光却瞥见公子跨过门槛,从外面缓缓走进来。
她不由推了推怔愣的玉竹,出声提醒,“公子来了,我们该出发了。”
玉竹转头便对上顾景明清润的眉眼,她强压下这两日心里的异样感,扯了个僵硬勉强的笑来,轻快迎了上去,“公子我们走吧。”
顾景明眉眼染上笑意,一道上了马车,不出小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靖水楼门前。
靖水楼原身是个茶楼,经营多年后,慢慢开始有了名气。
然后开始扩大规模,经营菜肴,请了各地的名厨前来掌勺。
有大厨作镇,这东西自也比旁处的好上百倍,价格自也贵出些许多来。
偏还因为价贵在京城形成一种攀比风气,惹得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无不以在此宴客为荣。
久而久之,这靖水楼倒成了勋贵子弟请客宴人的常去之所。
玉竹与容香并排而行,两人紧跟在顾景明身后,往二楼雅间走去。
一间雅间外守了排排的东宫侍卫,各个腰身佩剑,沉稳肃练,看上去满身的武人肃杀之气。
见人来了,当即便有小厮极为恭敬地将门推开,顾景明在门开间,缓缓走了进去。
红木圆桌上,着浅蓝色华衣那人一眼便吸引了玉竹的注意。
她通身富有上位者的天家贵气,威严下又透出平和仁爱之感,一瞧便知并非等闲人。
这便是让高太傅肝脑涂地了一辈子的当朝太子,赵易谦了。
那李尚书本是贵客,可与当今太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顾景明一搬出太子的名号,又说她伺候得体,想带着过去。
老太爷当即便欣然应允下来,那老脸笑的褶皱横生,收都收不起来。
这是他这么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对顾景明笑。
知晓这个消息后,老爷也才愿意踏进院里来。
一开口便是让他好生抓住机会,别最后什么都不是,这硕大顾家还得拱手让给堂兄弟。
玉竹看向顾景明的眼里不禁充满了同情,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无疑了。
顾景明见到太子,当即对他行了一礼,举止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深有孔子礼仪教化下的君子之风。
高太傅见爱徒到了,神色很是惋惜,“不论资质才气你都胜他一筹,偏生诗会怎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