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栏杆,绿纱窗,一簇烛火在莲花青瓷灯上暖暖地燃。
修长身影摇曳在灯火里,琉璃蓝短衫由于刚才的用力一按,衣领散落开来,露出笔直的锁骨镶在如玉脖颈下。
男子仍微微笑着,话音落在那句:“我就喜欢——聪明人!”
思淼双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攥着门栓。
尽管男子气势逼人,她却并不露怯色,抬眼迎上他的目光,“你是何人?为什么总跟着我!”神色冷静而克制。
气氛——莫名紧张,她的心在砰砰直跳。
“我,”突然嬉皮笑脸:“是个小伙计啊!”松开手,门板又晃了晃,“在下跟过华公子几天,他本来就是翰林医官院主使的公子,可能小的悟性高,学几招偶尔玩玩罢了。”
林思淼自然不信,张开嘴准备追问,却见他冷不防换副慌张神色,皱起眉头可怜巴巴:“小娘子,其实在下也是胡乱弄得,你说小虎他娘不会返回来找我算账吧!”
“下针的事,也有随手乱扎的?我看阁下谦虚得很!”林思淼冷笑道:“真是深藏不露呢。”
“过奖,过奖。”男子拱拱手,又笑嘻嘻地转过身,跑到海棠花屏后收拾衣物,乐悠悠地满不在乎。
思淼心里有数,冷眼看他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
她拿起桌上的莲花灯,缓缓绕到海棠花屏前。火影跳跃在花屏上,海棠花像得了魂魄,洁白的花瓣舒展开来,点点燃烧。
檀桓斜眼瞧瞧,花屏外女子身段妖娆,低语轻笑:“小娘子放心,我不过是个欠账想求活路之人,你手里还握着小的卖身契呢。”音色柔媚,颇有点蛊惑人心。
林思淼一愣神,“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也是嘴硬得很。
“咦!小娘子,别把唯一的烛灯拿走啊,我这里黑。”
“笑话,你怕黑我不怕呀!”
“楼上月光好。”
“你这么本事,自带光环,自己发电呗!”
“你在说啥子——”
大堂渐渐暗起来,檀桓索性撂下衣物,坐在床边瞧着一团烛火在花屏上渐渐飘移。
“有意思,”两手撑在床边,眼底笑意盈盈:“确实有意思。”
林思淼捻起鹅黄色百褶裙,握着莲花灯小步朝上走,楼板在脚下吱呀呀作响。
她也用余光撇眼在幽暗月色中的男子,即便是漆黑一片,仍可见身姿英挺。
“肯定不简单,”咬咬嘴唇,哼了一声:“不简单。”
睡前剪了灯,月色直勾勾地从天而降,洁白如雪,直撩得人心弦荡漾。
夜已深沉,两人各自睡下,还忍不住惦记——琢磨彼此!
京都皇宫附近的太师府上,三小姐闺房内可没如此闲静时光。
奴婢们正守在床头,看自家小郡主在锦被里翻来覆去,哼哼唧唧。
“想吐,恶心,头疼——”
众丫头蜂拥而上,其中一个端着银盆,另一个捧着葛根解酒汤:
“郡主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再喝点解酒汤。”
晏瑜潇自打从辛正楼回来,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幸好这段日子太师携夫人南方会友,看不到她这幅醉酒模样。
本来有瑜然在,她只敢抿几口尝尝鲜而已,但中途二哥哥去春回久药馆。晏小姐就闹腾开来,一连要了好几碗,侍从也拦不住。
等瑜然回来,她已经醉倒在桌上胡言乱语。
掌柜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躬身哈腰地赔罪:“公子,这次楼里新酿的酒是烈了些。”
晏公子抬眼瞧了瞧妹妹,旁边侍从两腿发软,噗通一声跪下。
要知道这位公子素来是杀人不眨眼,前些日子有位养马官不小心喂错粮食,那匹马无非是有些没精神,差点就掉了脑袋。
众人求情,仍是打了五十大板,赶出京都,那可是伺候马半辈子的一等马官。
晏瑜然今日心情好,并未大发雷霆,各赏了五十板子。当然要回府再远远地打,晏二公子可听不得半点嘈杂声。又罚二百文钱,这几位总算死里逃生。
辛正酒楼的掌柜瑟瑟发抖,瑜然居然没搭理他。老掌柜回去就给菩萨上香,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