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庙里的道人,叫做神足道人。从他往上,他们家好几代人都是世代单传的道士,供奉在这个妈祖庙里,替村人伺候妈祖,求个风调雨顺,出海平安。平时也接各种法事,香火倒也算旺盛。就这样多少年下来,传到他这一辈,他的老道士爹给他起法名,叫神足。这个道人从小就学家传的功夫,最擅长做法事超度和看风水,再加上几代人都是谨慎守戒老成持重的人,时间一长,人们都很尊敬他,全村人叫他神足阿公。
至于这个女人,也是个苦命人,或许你猜想她是道人的妻子,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话说二十多年前,神足那时还很年轻,附近海螺山的人请他去做法事,等他回来时分,正巧赶上我们几个村民赶着刚买的牛也要回村。大家一起结伴赶路。我记得走到半路,突然天降暴雨,我还调侃他出门不掐指算一算天气。我们一行人跑到半路一座废弃的三清观避雨,结果一进废弃的大殿,就发现布满蛛丝灰尘的大殿上,石雕破损香炉中,放着一个婴儿此刻正在哇哇大哭。我们过去解开粗布包袱一看,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粗布上写着四个大字,求人收留,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一看,连叫晦气,不想避雨惹出这麻烦来。要说如果是男婴,或许还有人会考虑。可这是女婴,此地生下女婴溺死的事常有发生,因为女儿不能传宗接代养儿防老,所以眼短的人家自然就要造孽。唉,此时此刻,自然也就没人做声,一个个装哑巴。
也许是女婴感觉到我们没人愿意要她,她哭得更大声了,眼看就要接不上气。这时候,神足道人叹口气,他抱起这个婴儿说,既然都没人要,那我就养一段时间吧,看将来谁要再接走。不管怎么说,一条人命岂能眼睁睁不管。何况,还是在我三清祖师爷庙中。
我们自然乐的有人出头,当下有人掏干粮,有人拿水,赶的牛里正好有一只是刚生小牛的母牛,当下就挤出点牛奶,众人七手八脚一番折腾,也算这孩子命大,居然真给救了回来。
就这样,妈祖庙里,从此多了个女童,神足给她起个名字叫雨清。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废了神足多少心血和功夫。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为过。
说到这,老人原本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和善脸色慢慢消失,他长叹一口气说,可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麻烦也就慢慢出现了。
货郎啊,你不知道,雨清这个孩子长大后,出落得白嫩秀丽,貌若天仙。在我们十里八村啊,美名可算是传开了。而且她性格又和别人不太一样,从小到大,虽然从头到尾透着一股伶俐劲儿,但是除了神足道人外,从不和别人说话,见谁都是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你问她,她就笑。每天十分勤快地收拾妈祖庙伺候神足。这一来二去,来庙里看她的人越来越多,香火也越来越旺盛。
按说,这本来是好事,哪知道,哎。老头说到这又是长叹一口气,闷闷不乐地说,哪知道,去年冬天,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突然肚子大了。一时间,村里闲话传来传去,有人就说,这道人不守清规戒律,连自己捡的闺女也能下手,真是禽兽不如。还有人要组织年轻人把这败坏门风的老道撵出去,让雨清浸猪笼。说是不这样的话,妈祖娘娘就不保佑我们出海平安。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就要行动之时,神足道人却亲自上门找到我们几个管宗祠的老家伙,说雨清不知道被村里那个年轻人给玷污,要求宗祠给个公道。不然他就吊死在宗祠里。
这下,我们几个老家伙可犯难了,村里年轻人和神足,哪一方面发起纠纷,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而我们几个老家伙,这次就是不想管也得管。没办法,就在今年正月祭祀完祖宗,大开宗祠门,请出家法。将神足和雨清叫到跟前。按道理,他们外姓人是不能到我们宗祠的,可是现在,也顾不得。
我记得那天正是正月十五,那是一个阴天。天空中罕见地居然飘起一丝丝碎雪。宗祠院子里燃烧着一盆旺火,照的旁边家法棍红色油漆一闪一闪。我们几个宗老坐在当中的椅子上,院子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神足道人神色很是激动,他上来就说,自己家和村子里老老少少几代人的交情,家家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找他,这么多年交情下来,如今他养的女儿雨清,却被村里后生仔给玷污了。非要我们给一个说法。
他话刚说完,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些人阴阳怪气地说,村里门风多少年来都很正,从没有作奸犯科的事,就连偷情浸猪笼的人,都好几十年没出现过,更别说家家户户都海上讨生活,对妈祖娘娘虔诚地很。无论如何,都不敢更不可能在庙里做出这种事。神足道人,你应该是贼喊捉贼,自己不要脸还要赖别人。
两边越说越难听,眼看情绪就要失控。没办法,我们几个老家伙只能让大家肃静。宗老们先转头问神足,你说雨清被村里人玷污,有什么证据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