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娜轻声问,火焰把她的侧颜熏到暖丽,她的轮廓是温柔的,手段的残忍却让人不寒而栗,如果愿意,她可以拧断管家的脖子。
她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把你也扔进去的,你让我烦躁不安。”
但管家知道她不会。
又是一根火钳擦着管家的耳边,带着骇人的高温钉死在他身后的墙壁上,那原本挂着温斯顿高价买来的一幅艺术画,现在终于从摇摇欲坠变成了摔在地上,飞溅的木屑差点划到管家垂下的手。
他被一把推出了门。
“滚。”
独自在禁闭室里莉莉一点儿都不好受,身体虽然没有严重的外伤,但五脏六腑都在烧灼着,难受到难以说出一句话,连喊出声都无气力可以支撑,直到咳出些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一口气才终于顺了上来。
为了尽可能节省体力,莉莉顾不上墙壁是否卡着些会划破身体的骨刺,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慢慢滑下,勉强给自己降了温,这时候谁也帮不了她。
庞娜说她杀死了温斯顿,也许是在说谎,但时间的流逝让莉莉有些动摇了。
莉莉想起了她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温斯顿的时候,大概才五六岁。
她小时候在卡斯滕的日子过得有些艰难,温斯顿刚刚把她捡回来并没有抚养在膝下,而是交给了城堡里负责收留孤儿的养母,也是卡斯滕管理混血种的负责人。
因为私生女这个难以启齿的身份,也因为这一副和卡斯滕格格不入的相貌,莉莉一直是顽皮孩子的欺负对象,特别是当他们玩杀死圣徒的游戏的时候,莉莉总是会成为被针对的那个,甚至连那些有自己见地的大人都会在她经过的时候吐一口口水表达嫌恶。
尤其是亚泽尔,那个无法无天的继承人,最过分的一次是他抓着莉莉在城堡的尖顶上,威胁她承认自己小杂-种的身份,否则就要把她从这儿丢下去摔得稀巴烂。莉莉当然只能哭着照做,但亚泽尔还是把他挂在了尖顶上,直到太阳快升起了才有一个好心人把她放了下来。
后来莉莉认识了玛姬,玛姬总是会帮她一把,但也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更何况孩子们的恶总是毫无底线。
那是个寒冷的雷雨夜,莉莉被一群肆无忌惮的大孩子赶出了混血们的居住区,避着她去卡斯滕的核心区域,那是只有纯血们才能踏入的地方,如果被抓到她可能会被处死。
为了躲避来往的纯血,无毛小老鼠一样浑身湿透的莉莉只能钻到楼梯间下,她又累又饿,却只敢瑟瑟发抖地熬到白天,等纯血们都入眠之后,才能悄悄溜回去。
但意外就是那么突然,就在她已经松了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靠着的墙壁突然移动,猝不及防莉莉连滚带爬地摔了进去。
她好像撞掉了什么东西,金属的玩意儿落在了她身旁的地上清脆作响,同样摔下去的还有莉莉的脸,但很快她就被人提着领子拽了起来,手忙脚乱的莉莉抓到了冰凉的金属,像是一把匕首的形状。
“哪儿来的孩子?”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问。
慌张的莉莉只能匆忙道歉,连个小报告都不敢打,快哭一样地嗫嚅着:“不要杀我。”
拉着她衣领的人有些无可奈何地抱起了这个小泥猴,在看到她满是雨水和泥渍的脸后明显顿了顿手,那时的温斯顿还没有什么哄孩子的经验,毕竟亚泽尔一向是打一顿就好了,他只能抱着莉莉去自己卧室的火炉边。
喝了些热汤垫肚子,还洗了个热水澡披着大毛毯,攒了些力气的莉莉在那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交代完管家去拿些退烧的药,温斯顿用手帕包好一副和匕首一样漂亮的十字-弩蹲在莉莉面前,颇有些头大地引诱道:“别哭了好吗,告诉我是谁在欺负你,那这个也可以给你玩儿,但你要保管好它们。”
见温斯顿没有骗小孩的意思,莉莉一边呛着气,一边把坏小孩的名字一一交代,然后躺在了一张临时的小床上,就算眼皮打架,也努力睁着眼睛不肯入睡。
“那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温斯顿趁着管家离开,叹了口气说道:“曾经有个大家的小姐喜欢上了她父亲的管家,他们暗度陈仓生下了一个孩子,但这件事被她的父亲发现了,管家被下令阉割,而小姐被迫与人结亲。小姐从那时候起就变得疯狂又可怕,喜欢把自己的痛苦施加给别人。而他们的孩子有先天的血液病,最多再活一百多年,一百年后要么带着尊严死去,要么变成茹毛饮血的怪物。”
“什么是血液病?”莉莉什么都没听懂,但也感受到了温斯顿在这个词上附加了自己的悲伤,他在为那个孩子惋惜。
“一个很可怕的病。我们被称作血族,其中一半的名声都来自血液病,它带着不幸和灾厄,更是无药可医的绝望,我们每年都会对有血液病的成员作出处决,一个体面的死算是善终。”他看莉莉眨巴着眼似懂非懂,不由自主形象道:“你见过那些奔袭于夜色下的怪物吗,像野兽一般渴求血液的无毛白皮怪物就是最后的结果,它们被称为畸形种,疯狂渴望血肉……嗯?”
莉莉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比起听这个可怕的鬼故事,她宁愿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