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人的面色逐渐难堪。
“你说。”
“我不信任你。”
“为什么?”
“你祸乱朝政,设计杀死贤才,借刀刺杀丞相,在叛君军营里待得逍遥自在时,将煜朝的江山社稷置于何地?将天下百姓置于何地?”
谢宣沉下眼眸:“那他呢?”
“谁?”
谢宣偏头看赵彻一眼,回过头道:“他也是叛军。”
“赵统领与白国老合谋,怎么会是叛军?”
“合谋?”谢宣与赵彻对视,见到对方玩味一笑。
他又转回头来,这几日困扰不已的难题,慢慢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不是赵述与白枭之合谋,是他与白枭之合谋?”
听到这个问句,跪地之人低下头,不愿再答。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得比庄怀多,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背叛了朋友。”这句话,谢宣说得笃定。
“没有!”
“没有?”
“是他鬼迷心窍,被你引诱……如果他愿意老实把你交出去,所有人都不会死……”自言自语般,他语序凌乱地组织语句,“是他……是他背叛了朋友,投奔了你!”
良久,谢宣叹了口气,“方才有一人,行事作态与周围人皆不同,我本想不通这是为何,如今听你发言,我想,那人应当是白枭之安插于华阳郡的接应。”
那人显然未听懂,“什么意思?”
“他死了。”谢宣说,“尸体在灶房里。”
短短一句话,跪地的男子瞬时像失了最后一点气力,低弯下腰来,再抬起头时,眼眸无神,似乎失去了极大的信念。
“你方才问我一个问题。”谢宣向着赵彻道,“是对他网开一面,还是将他就地正法。”
赵述已坐在凳上,翘起一只腿,黑色靴跟凌空点着,手里攥玩着一把精巧的连弩,仿佛方才的每句话,与他皆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人,完全是没救的疯子。
听到这话,他放下腿,眼中竟带着讽刺,淡淡问道:“哦?皇上想好了?”
“没有。”谢宣的目光渐渐沉静,看着跪地的男子,说,“如果这个结果能由我来决定,我想把这个选择还给他。”
赵彻眉一挑,半晌沉默,点了点头。
竟然同意了。
跪地男子一愣,因这话寻回些许神智:“为什么?”
谢宣只问:“你会选什么?”
许久静默。
终于,男子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我、我还是不、不想死……”
“你走吧。”谢宣道。
男子不敢置信:“……真、真的?”
不等谢宣应答,赵彻从容一笑:“把他的绳子解开吧。”
立马有人上前,利索解开男子的绳索。
心情重荡后,男子不再有任何言语,只跪地磕头,慌乱地踉跄起身,向不远处的栈门走去。
门外的天亮了些,将要破晓。
男子用手掌攀扶着门,每一步都不敢迟疑。
刹那间,□□射出。
深深刺入男子的后脑勺。
短暂的功夫,男子双目圆睁,半张着嘴,连喊叫都难以发出,躺在地上,慢慢没有了呼吸。
见到这副景象,谢宣的左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抖动,他用右手扣紧左手,藏于宽袖内的手指细瘦苍白。
赵彻放下□□起身,向他走近,饶有兴致地笑:“皇上的方法真是漂亮”
“方法?”
赵彻抓着谢宣所坐宽椅的扶手,俯下身来:“这个办法,确实比直接杀了他,有意思多了。”
“……”
谢宣已经无法概括自己的内心所想。
他破天荒地想,他竟然有点想念陈元狩了。
“你一定要杀他?”
赵彻偏头望他,像是不解他可笑的问话,“我不喜欢叛徒。”
谢宣全身都不敢放松,可仍顶嘴道:“你也是叛徒。”
“若是皇上在哪一天,有了能够杀掉我的能力,那就可以杀了我。”赵彻丝毫不恼,“只是在那之前,千万要时刻小心,小心被叛徒杀掉。”
“你到底在哪一边?”谢宣道,“赵述还是白枭之?”
“白枭之想杀你,赵述想让我带你去玄江郡。”赵彻没头没尾的应道,并不正面回答。
“你呢?”
“我?”
语气虽带了少许讶异,但赵彻面色的从容告诉了谢宣,他丝毫不奇怪自己这么问。
赵彻笑道:“我可以按原有的计划办,也可以不这么办。”
这是一整天来,谢宣听得最明白的一句话。
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位阎王什么也不在乎,只在乎一切依自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