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怔,忽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紧着方才绑扎布条时的双手,粗重沉闷的喊话就在身后,他终于抬头,望向身后马夫,也摘下脸上的布条。
蒙面的黑布下,是个长相俊朗的少年人。
“你你!”马夫恨铁不成钢,“净会给自己惹事,说姓都不晓得编一个!”
庄怀简单辩驳:“他都要死了。”
“华阳郡如今有多乱,你不晓得吗?”“
“朝廷拿我们做棋子,指使咱们在反贼窝里绑走皇帝,万一这三天等不到朝廷接头呢?要是在这间客栈一直干耗下去,你被人骗出去这么多话,我、我们个个都得完!咳咳咳……”
马夫越说越激动,咳嗽得像是要将内脏都干呕出来。
“这是意外情况。”庄怀沉声道,“只要正常接应,他都要死了。”
“你这会儿倒是淡定!”
“一个会被反贼绑走的大煜皇帝,”庄怀抱着臂,嘀咕的话像是自言自语,“怎么会是这样的。”
马夫一愣,“你说什么样?”
“先走了。”庄怀重新蒙上黑布,听脚步,“附近快有人经过了。”
“你、你……!”马夫在后头干喊,“过来人告诉你!你就是女人见太少了!像他这样的,和女人一样,不能信啊!”
庄怀不回头,道:“听到了。”
马夫还在身后不厌其烦地教诲,“隔三差五会死人的这种时候,女人会害死你的!知不知道啊……”
人却已经走远了。
……
谢宣倒在客栈床上,真实地思考人生。
这间客栈被包下了,门外有人时刻盯着,说是在坐牢,一点不为过。
被绑了布条的手腕动弹不得,痛够了后,现今已然麻了一只了。他与天花板干瞪眼许久,想自己是否真要命绝于此。
早知道如此,他应该在陈元狩那里多留一会儿。想办法找陈渊,叫他去给许琅寄封信,许琅的话,书读得多,肯定比贾二靠谱不少……
不过,就凭许琅一人……
能与白枭之抗衡吗?
谢宣想着,不自觉咬上了下唇,紧接着,他又想了不少人,被他一个个否决,等到无人可想时,他又突然意识到,就算方才想的那些人,真有足够救他的能力,也无法知道他身处何地。
这一路走来,这一群绑匪十分小心,走的不是什么平坦的地段,一路颠簸,除去方才绑他双手和堵他嘴巴,从来不曾停车。
突如其来,有人敲响了门。
谢宣被拉回神智,有些恍然,反应过来是敲门的声音后,这才慢吞吞地说,“没手开门,想进就进,别和死人客……”
庄怀开了门,手里拿着木案。
“你们……还管吃管住?”谢宣慢慢直起身,见到来人一身黑衣,手里端着饭菜,虽说不算丰盛,但在战乱不断的华阳郡,实属难得了。
然而……
管吃管住,不就更像坐牢了?
还是死刑犯坐牢。
庄怀放下饭菜,要直接离开,却忽然被叫住。
谢宣伸出手腕,给人看绑得极为严实的布条。
他会主动求助,确实也是因为饿得不行了,在马车上他一心想着骨气,没吃白枭之为了计策准备的糕点。如今到了客栈,这菜又不是白枭之做的,他没必要和肚子过不去。
被人害死是不可抗力,自己把自己饿死就是纯属有病了。
下一秒,庄怀上前,蹲下身,一言不发,利索地帮人解绑。
“谢谢啊。”谢宣说,“你比那个绑我的男的,好太多了。”
庄怀拆布条的手一抖。
“对了。”谢宣终于能活动双手,他立即揉了揉早已僵麻的手腕,一面揉一面轻声嘶痛,被绑过的地方,红痕起了好几道,“你叫什么?”
庄怀站起身,把拆掉的布放到桌上,往房间各处看了一遍,并无异样,完成例行工作后,道:“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我姓庄。”
“你……”谢宣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相当无措,“是你啊!”
庄怀问:“认不出来?”
想起方才所言,谢宣羞愤得想钻地洞,“……你们穿成这样,个个都长一个样啊。这要如何认?”
“……桌上放了饭菜,皇上慢用。”庄怀默了一会儿,重新组织言语。
谢宣:“这顿……不是断头饭吧?”
庄怀:“不是。”
话音落下,人也转身。
见人要走,谢宣急忙站起身,想拽住对方的袖子,他躺得太久,躺的时间里情绪起伏又大,腿直起后忽然狠狠一软,径直倒到反应不及的庄怀的臂弯里。
他虽觉得姿势古怪,却不敢浪费时间,紧拽住庄怀小臂,轻声问:“白枭之抓我做什么?”
“无可奉……”
“你不能偷偷告诉我吗!”谢宣气结,却始终压着声音,不敢大声说话,“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想死个明白,这也不行?”
两人间隔太近,不知为何,庄怀竟感受到自己眼皮忽然一跳,手心竟也有汗液沁出,“皇上能给我什么好处?”
谢宣站稳了脚跟,对方个子比他高,武功更是比他高出好几个档次,要想挣脱他轻而易举,可他仍是不肯松手,“白枭之能给你什么好处?”
“兵权。”
感受到小臂上逐渐加重的力道,庄怀又道:“皇上还有话要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