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谢宣喊他名讳。
陈渊停住脚步。
“有老乡与我说过,这世道的命数是写好的,它许你改过程,可不许你改结果。”
陈渊困惑:“老乡……?是皇城人吗?”
谢宣不答,低声继续道,“既如此,我注定要做亡国君,那些百姓需要的,不是一个腐烂的王朝。”
“我有事相求。”谢宣最后说,“在我离开后,替我向陈元狩转告一句话。”
陈渊问:“什么?”
“千万别输了。”
……
天边已是黄昏,透进帐帘缝隙散入的光,黄得泛橘。
刚有了好消息,谢宣得出闲情逸致来胡思乱想,营外的余晖应该极美。
直至一黑衣身影进入营帐中,他神游的心思瞬时被拉回大半。
自他想回到皇宫的那一天开始,他看待陈元狩的心态,又回到了最初,悬着的一颗心始终难以平稳。
黄昏落日的残光随人一起进来,铺落营地,待到陈元狩拉近二人距离,谢宣嗅得一股淡淡的酒气,倒是不太难闻。
“喝酒了?”谢宣主动问话。
陈元狩立在床边,低下手,动作轻缓地捻了撮美人黑发,指尖拭出湿意。
他将嗓音压得低沉:“你沐发了?”
为了掩饰陈渊久留事实,谢宣便让对方打了盆水,顺道将两日未洗的头发洗了。
陈元狩回来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点头承认,眼皮却跳了跳。
谢宣的念想相当复杂,他才刚瞧男主角瞧顺眼了些,马上又要干件逃跑的大事,叫男主角反过来瞧他不顺眼。
当然,就算如此,他也有法子狡辩。
“你转移话题了。”谢宣迅速收拾凌乱思绪,“我怎么好像记得,有谁答应过我,再也不喝酒的?我依稀记着,此人好像姓陈……”
说着,他在床上挪了挪,离陈元狩近了些,言行并用,指责面前这个男主角胡乱转移话题。
陈元狩低笑:“是答应过。”
这就承认了?!
谢宣一时词穷,半晌才道:“你承认了?那正好……”
“有人也答应过我。”
陈元狩坐到床榻上,紧盯床上之人,从纤细粉白的脚踝,看到微湿的乌发,最后是瞪大的双眸,“说不回皇城了,不是吗?”
谢宣唇角一耷,指尖随之轻颤。意识到此事,他更是急切,将展露紧张的那只手,迅速背在了身后。
连着人与被褥,往后拖挪。
然而接下来,陈元狩再提的却是前几日里,谢宣软磨硬泡求他松口之事,没有一句与今日有关。
他悄悄舒了一口气,装模作样问:“不知此人姓什么?”
不等人发言,谢宣又笑着陈述:“无论姓什么,肯定不姓谢。毕竟起义军的队伍里,怎么会有人姓谢。”
毫不迟疑,陈元狩低声道:“不姓谢,也可姓陈。”
谢宣:“……”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谢宣睁着眼,心里直打鼓。
他说上许多,竟然抵不上登徒子耍一句流氓,能堵得他面红耳赤。何况他先前还给自个埋好了坑,不好与人争辩。
见人说不出话,陈元狩往床榻里凑近,一双狼眸深黑幽冷,一动不动,盯紧了一截脆弱易折的脖颈:“想姓什么?”
他伸手向上,缠绵暧昧地摩挲着谢宣僵硬的后脖子。
早在先前,这样的情形就上演过许多次,谢宣仍然不可避免地脸一热,下意识要后退。
下一秒,腰身抵上了布枕。
后面没退路了。
谢宣心一横,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力气,伸手抓住后脖子上的手,把它往下拽。
陈元狩眉头一动。
不出几秒,两人的手相握着,撞上了洁白的被褥。
一时间,二人掌心覆紧掌心,相视无言。
谢宣当然没敢立马放手,急生一计,回答道:“自然是不想信。但要是世上有神可信,我就求他让我长命百岁。”
陈元狩:“那他若是不肯呢?”
“什……”
陈元狩低下头,指节使力,扣紧眼前人每一根冰凉泛红的手指,在唇瓣厮磨前,哑声道:“他不能做到的,我来做到。”
……
清晨。
陈元狩离开军营前,垂手揽过床上美人的腰肢,激得怀中人睁眼瞪他。
谢宣还不曾开口,先听到一句沙哑低沉的言语。
“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咫尺间距的温热嗓音附在耳边,谢宣睡眠浅,这会儿更是被弄得睡意全无。
尽管话这么讲,他却是不敢困了。
谢宣不可能忘,陈渊昨日送来的纸条上,仅仅写了两个字。
——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