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后,日复一日的单调日子变得比先前漫长了许多。
华阳郡死守的士兵始终离不开战地,被迫困在华阳郡,可谢宣没想到,这世上,还有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愿意从皇城来到此地。
一日,陈渊拨开营帐,走近营帐里仅有的一人。
谢宣一手捧着书卷,一手写字,小狗在椅腿下绕圈嚷叫,却丝毫没影响他提笔写字的姿势,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笔杆,在纸上落下笔画。
陈渊观得眉梢一动。
皇宫的金枝玉叶,骨节都比寻常人要漂亮许多。
陈渊蹲下身抱起小狗,安抚了一会儿后,这只没得到主人重视的狗才总算停止了稚嫩的吠叫。
“你在写信?”陈渊凑近身,随口一问。
谢宣挽起袖停下笔,摇摇头:“我没有想写信的对象,实在无事可做,练字而已。”
陈渊低头,望了眼桌上誊抄的白纸黑字。
不愧是做过太子与皇帝的人,就连写的字都透出一股矜贵的气质来。
又过一会,陈渊目光转了转,又问:“如果有个故人远道而来想见你,你想见还是不想见?”
谢宣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他伸了伸手,抱过陈渊怀里的小狗,给被他冷落的小狗顺了顺短毛。
状似思索片刻,他反问道:“皇城的故人?”
陈渊应道:“是。”
紧接着,是片刻的沉默。
就在陈渊以为已经被拒绝时,突然听谢宣应了声“好”。
仅仅一个字,吐字尤为清楚。
而后,谢宣忽然笑了笑,问他:“此处有酒可以喝吗?”
深夜来临。
不容任何人擅入的军营内,桌上倒了两坛一滴不剩的酒坛。
在格外空旷的营帐内,谢宣披紧大氅坐在宽大的靠椅上,脸颊两侧微微泛了红。
身旁的桌上,誊写过毛笔字的纸上溅了几滴烈酒,好几处笔触被酒精晕染开,变成黑漆漆的几团墨迹。
等陈元狩回到营帐时,谢宣早已醉得意识朦胧了。
尽管神智不清明,但他的眼还清清楚楚地睁着,若是不仔细看,定然看不出他此时正是不省人事时。
营帐被剑柄挑开,洒入春夜的月色。
陈元狩在见到他还未睡时,动作顿了一顿,神色也显而易见地变了变。
谢宣向眼前的男人投去格外专注的目光,他头一遭认真看身披战甲的陈元狩,比起他所能回忆起的上元节那日的被摊贩责骂的落魄穷小子,个子要高了许多。
两个相似的模样在他脑子里同时浮现,他却觉得他们完全不似同一人。
他努力思考后,总觉得自己这几年来所做的努力有些不值一提的可笑,若是早知道书里的男主角这样喜欢他,他大可什么也不用做。
可他到底是做了。
因此,他如今不喜欢皇城,更痛恨皇宫。
等卸完战甲后,陈元狩走近他,低俯下身。
谢宣忽然主动伸了伸手,搭在了陈元狩布满剑茧的手指上。
对方怔愣时,谢宣却恍若未见一般,又抬起手,将另一只手搁置在了眼前人宽瘦的肩膀上。
两个动作接连做出,陈元狩沉了沉漆黑的狼眸,进一步将眼前的美人拥紧,连带着把谢宣身上披的衣服又裹紧了些。
冰凉粗糙的长指绕紧纤瘦的腰,即刻要将谢宣抱去床上,动作显得急不可耐。
谢宣伸手想推,奈何醉了酒的力道变得软绵绵的,连抓紧对方作祟的手都成了一件难事。
身体悬空之时,谢宣终于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陈元狩把他放到床上,拉窄了距离,与他凑得更近。
醉酒之人皱了皱眉,不满道:“你身上的酒味好重。”
陈元狩不理会这句无厘头的怪话,柔声哄劝着眼前的美人脱了外衣,等自己的外衣也一并脱去后,他在被褥里将这个尤为顺从的怀抱揽得更紧。
在格外坦然的贼喊追贼后,怀里被酒精麻痹了感官的美人抬了抬纤瘦的小臂,缓缓圈上了他的脖颈。
谢宣从没有在离陈元狩这么近时仔细看过那双像极了狼眼的眼眸,黑眸深不见底,不知隐含了多少难以尽数倾泻的欲/望。
看着看着,他的思绪忽然间极为迷惘。
为了解答这份迷惘,昏沉的脑子渐渐涌上了恶劣的坏心思。
谢宣抬了抬眼,将两人间最后的安全距离变为虚无,主动将唇贴了上去。
陈元狩只迟疑了短短一秒,便凶猛地欺身而上,野蛮的气息压得谢宣透不过一丝气来。
唇瓣分离时,陈元狩近似凶狠地低声问他:“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