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谢宣心中的猜测即刻成了定论。
陈元狩好像离他离得极近,说话时的细微吐息都让谢宣感知得一清二楚。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陈元狩讲话的语气里携带了不善的意味。
“陈公子……?”
眼前除了黑暗就是黑暗,谢宣试探着开了口。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其他的一切感知被无限放大。
陈元狩覆在谢宣脑后的手轻抓住了他方才绑成的死结摩挲了两下,却好像并没有要松开这个死结的意思。
二人之间的距离相差不过咫尺。
谢宣在此时莫名其妙想到了在贾卿言嘴里三番两次说出的“你的陈公子”,但又很快将其弃之脑后。
由于间距实在是贴靠地太近,谢宣下意识抬脚想往后退上两步,谁曾想才退了不过半步,便登时磕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突如其来的碰撞让尚且处在黑暗当中的谢宣险些脚下打了滑,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猛地捏攥住了陈元狩小臂上的衣袖。
待到脚下平稳了些,谢宣却又好像是握上了什么烫手山芋般,登时就松开了攥着衣袖的那只手。
房间里静得针落有声,陈元狩的手慢慢地轻抚上了布结处,谢宣能感受到对方的指节轻轻探入自己的头发的触感,这个认知让他的每处神经都诡异地紧绷了起来。
蒙着他眼睛的布条忽然松垮了许多,这一秒谢宣才后知后觉,陈元狩方才应当是在帮他松开布条上的死结。
“是、是陈公子吗……?”谢宣刻意抬高了说话的音量,明知故问地再开了口。
每次与陈元狩见面时,谢宣心中都萦绕着不安的情绪,此刻更是连出口的话都不自觉地磕巴起来。
话音刚落,原先蒙着谢宣眼睛的布条被缓缓地扯了下来。
谢宣微微抬起眸,与一双近在眉睫、深如潭水的狼眸径直地对上了视线。他下意识向着后方伸了手,扶握住了身后的桌子边沿。被刻意平复下的心跳也因这道目光硬生生漏跳了两拍。
陈元狩俊朗的面庞近在眼前,成了两次提问最有说服力的回答。
谢宣心头一跳,两人的目光相接不过几秒,他便慌乱地低下了头,摆出了一副逃不掉就躲起来的架势。
这一低头,他却看见陈元狩的腰侧已经佩戴了新剑,剑鞘由铜铁制成,其上镶嵌了金纹,长短与那日陈元狩赠送于他的两把木剑毫无二致。
算算日子,他与陈元狩也有整整六个月不曾见过面了。这段时间里,皇宫里发生了不少变故,淮南城里发生的变故则更多。
这两者的不同在于,陈元狩已经变成了声名远扬的定北王,而谢宣却只能在皇宫里数着日子坐以待毙,尽管他一事无成,这世上依然多的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人。
如果陈元狩得知了他的身份,怕是会在此刻就抽出剑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你缠这条黑布做什么?”陈元狩手里握着黑布,稍稍退后了两步。
被房间的主人当场抓包拿了他房间里的东西擅自使用,眼下的局势着实有些窘然。幸而陈元狩问话的语调平平,听不出丝毫怒意,应当只是出于好奇的询问。
陈元狩退后的动作让谢宣紧绷的神经顿然松弛了许多,他想了想,出口解释道:“贾二公子去查账本了,我在此处闲得无聊,就想射箭解个闷。所以才擅自挪用了陈公子房间里的东西……”
陈元狩低声道:“你会蒙眼射箭?”
谢宣默了半晌,“……不会。”
连蒙眼都能让他丢这么大的脸,更妄论射箭了。
谢宣想到陈元狩给他寄信也不过就是前几天的事,忍不住出口道:“陈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元狩反问道:“很快吗?”
这话一问,谢宣当即便不知该回应些什么话。
也许是因为在谢宣眼里,陈元狩离开的这六个月是在与朝廷打仗,六个月对分别来说的确称得上是有些漫长,但对于打赢一场恶战来说,六个月已经是相当快的时间了。
在谢宣顿然语塞之时,陈元狩凝了凝神,忽然沉声道:“我每天都很想见你。”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耳底,谢宣听得彻底怔住了。
他的脑中不由得再回放了一遍贾二公子先前在马车上与他说过的话,贾二公子与他说过,陈元狩暂且不离开皇城的原因是因为想要见他一面,谢宣记不清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只记得当时心头涌现上来的除去荒谬外再无其他思绪。
“有个小屁孩前两天头头是道地教训了我一顿。”陈元狩的眸色沉了几分,视线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立着的人,“有些话要尽早直说出来,不然人就会被其他人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