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拉开车厢旁的窗帘,远眺了前方的道路。
马车此时已经行出街市近五里,也离皇宫不远了。一旦回到那座皇宫,要想下一次出宫,也许就只能等到秋末了。
对于贾卿言刚才的提问,谢宣当真是极想要用“无可奉告”这四个字搪塞过去。可就在几分钟前,他才颇为无赖地恳求过贾二公子。单论人情分,他也不能如此绝情冷漠地应答。
所以,他决定装傻充愣。
谢宣默然片刻,应答道:“……我不知道。”
他这句话故意压低了声音,有意装得一副交友不慎又无计可施的委屈模样。
他知道贾卿言绝对能够听到。
而后,不待贾卿言有所回应,谢宣便扯开了话题,“此处离皇宫还有多远?”
“不远了。”
“走大门进吗?”
“是。”贾卿言应道,“你要是想爬墙进,我可以先把你送到燕雀阁的宫墙处。”
“……”对方如此冷淡的调侃叫谢宣语塞了片刻,“从大门进吧,不麻烦贾二公子多跑一趟了。”
皇宫里跑丢了皇帝,还跑丢了三五个时辰,谢宣此时就算是骨骼清奇,能依靠遁地术直接回到寝宫,也早已瞒不过那些整日盯着他的眼睛。
他是抱着今后事今后议的心情出的这次门,再加上明日就是他的生辰宴,白枭之的夺权之心就算表现得再露骨,也不该在这种日子里当面挖苦谢宣。
方才与贾卿言的交谈,除了震惊之外,谢宣心中更多的感受,实际上是惊喜。
谢宣虽然满心期望着能够帮助陈元狩提前打下淮南城,可原著里陈元狩拥有的那些机遇,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何况谢宣就是硬要去强求,恐怕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他早就记不全书中的全部机遇了。
如今陈元狩提前一年离开皇城前去豫州,那么攻打淮南城一事,不出意外也会提前一年。
这对于谢宣来说,大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意思。
谢宣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但对如今的他来说,他只希望得到一个结果。
这一件事进行的如此顺利,那么迫在眉睫之事,就只剩下了他与宋箐所结成的同盟。
为了以后能够安稳地在这座危机四伏的皇宫里活着,谢宣必须得舍身入一次火坑,去查清这些老奸巨猾的老臣,在当年究竟干过什么足以论罪的勾当。
到达皇宫后,出乎意料之外的,拦在皇宫正门的禁军在看到贾卿言后,二话不说就放了行,甚至连车厢都不曾多看一眼。
虽然谢宣早知贾府在皇城里的地位,可当他看到听命于白枭之的禁军都对贾卿言如此恭敬客气时,还是吃了一惊。
贾卿言的父亲与白枭之是同辈人,二人当年有交情倒也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早就听了贾卿言说他父亲在背地里骂白枭之是个卑鄙小人,光看禁军对贾卿言的殷切态度,谢宣恐怕还真的会以为贾大商人与白枭之的关系不错。
谢宣在知晓这一点后,也思忖过他是否能去与贾大商人打交道。
但贾卿言也说过,他父亲所想的,是要让这座皇宫自取灭亡。所以,就算贾大商人要对付白枭之,他也只会选择帮助未来回到皇城的陈元狩。
“贾二公子。”马车驶进皇宫后,谢宣出声唤道。
“又有什么事?”对方略显沉闷的声音传入耳底,语调中明显有了不耐烦之意。
谢宣低声应道:“我与你一同去看望太后。”
贾卿言没吭声,在这皇宫里头,他在皇上的话后应允一个“好”字,听着会十分怪异。于是他索性选择噤声不语。
“昨日太后送了我生辰礼,出于礼数,我确实该去看看她。”谢宣解释道。
贾卿言笑了笑,“或许一会儿过后,你会相当后悔这个决定。”
谢宣被这话挑起了好奇心,“为何?”
贾卿言没有正面回复,只是问道:“知道我爹为何要送她酒吗?”
“太后喜欢喝酒?”
“正好相反。”贾卿言笑道,“太后最讨厌的就是酒味。”
“我爹说这个叫投其所恨。”贾卿言继续道,“不能让太后忘记了,皇宫外还有个像他这么可恨的人还活着。”
这话一出,谢宣顿然脑补了一段颇为狗血的横刀夺爱的宫廷三角虐恋,要是再加上后来进宫的他母亲,莫非还是一段狗血四角虐恋?
谢宣以气音揣测道:“你爹该不会是……喜欢太后吧?”
贾卿言淡淡道:“我爹喜欢男人。”
“……”左手手心登时一滑,谢宣险些从车厢座位上跌落下去。
见贾二公子说这话说得极为淡定,甚至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谢宣试探着开口道:“那、那你娘呢?”
“我娘……”贾卿言默然了一会儿,“喜欢钱。”
在谢宣还在震惊里无法回神的时候,贾卿言又兀自接了上一句话,“不过我爹喜欢的男人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