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许多,整个天空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筛子,在向人间筛着细碎的雨丝。雨小了,翻浆的黑泥路面却变得更为泥泞难行。汤庆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提了一下马的缰绳,纵马向前驱驰,马蹄撩起的泥水溅满他的整个后背。
从小当少爷长大的汤庆伦,平日里极修边幅,这时也再难以顾及得上,他急于想见到宁若成,把这两日来的“误会”当面向他解释。
很快便看清,前方三岔路口一只队伍迎面把路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包金贵率领下的官兵,弓上弦刀出鞘,正与对方对峙。
看到汤庆伦骑马过来,包金贵驱马到了他近前,向他禀报:“格老子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些人,说是什么王府的,不让咱们过去,非得要你老人家答话……”
泗州城是大明王朝的龙兴之地,根本没有藩王领地,哪里来的王府家兵,汤庆伦首先想到一定是有人冒充。既然不是宁若成带人来了,汤庆伦更加有了底气。嘱咐包金贵看管好车辆,其他的事不要管。然后纵马奔到队伍最前面,与拦路军士打了对头。方才看清对面的队伍,虽然手中都拿着武器,却不像自己手下官兵,旗帜号坎齐整。
汤庆伦手中马鞭一指,先声夺人道:“我们是押解钦犯的官军,你们胆敢拦住去路,想是要犯上作乱?”
对面两名明显是小头目的人,互相耳语片刻,没有搭理他,其中一人拨转马头回到队伍深处,很快陪同一个身着便装的中年人回到原地。中年男子微黑的一张刀条脸,衣着华丽,颌下无须。
在那个时代,成家立业的男子,不留胡须是不正常的。汤庆伦脑海中闪现一个概念,这人跟自己一样,是太监。
对方果然一副公鸭嗓子道:“哦!原来是储秀宫管事牌子伍公公,你用的什么灵丹妙药,把胡子都能重新长出来,好不好把秘方介绍给咱老石用一用。”
对方姓石,并且认得他。汤庆伦挖空心思也没能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此人。对方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呵呵笑道:“伍公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咱家王爷刚晋封亲王之时,咱家曾经跟随他老人家进宫谢恩,当今圣上正在储秀宫陪万贵妃猜枚赌胜,还是你领咱家进的午膳,刚过去不到三年,老公公就一些不记得了?”
汤庆伦恍惚记起此事,他直感到一阵眩晕。作为大内副总管,汤庆伦不会拿一个王府管家当回事,他害怕的是沂王朱见治果然出面了。朱见治是身后牛车内那位假汤灿真皇子的亲叔父,以这样的身份如果向他要人,他敢说个“不”字吗。
以万贵妃的权势,自信一位亲王她完全能够对付得了,关键是沂王封地在山东临沂,距离泗州城很近,万贵妃鞭长莫及,等她伸出援手,一切都晚了。
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汤庆伦有意识的捋了一下胡须,躬身施礼道:“原来是石公公,您老人家可能认错人了,伍某是泗州知州宁若成大人聘任的掌案师爷,怎么可能像你老一样,是一位老……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