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开到鹰嘴石附近泊了起来,两个人只穿着泳裤、胶鞋、戴着手套就准备下水了。林滨站在船舷上对林海说:“今天咱们过把瘾,破一次规矩,开一次杀戒,随便什么都可以碰,晚上咱俩好好喝一顿!”
禁渔期将要过还没过,兄弟二人打算在自己的地盘小小地破一次例。正如林海所言,碰海、赶海对于海边人而言,恰如打猎之于鄂伦春人。完全法治,路途遥远。
“工人都闹事了,还在穷乐呵,也算是人物了咱们。”
“闹吧,被别人闹总比闹别人好一点。再说了,他们成不了大器的,总有沉不住气的给点儿就满意了。”
“嫂子说的没错,咱俩确实是一对周扒皮。”
“那能怪咱们吗?要是说有政策给他们医疗、养老保险,那大家都给,成本也就一样,销售价格也就水涨船高了。可是现在没有这样的政策,难不成咱哥俩儿搞慈善机构,什么福利都给他们搞,秋后咱哥俩儿赔个底朝天喝西北风不成?”
“‘问题’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促进发展的原动力。总有一天,工人的社会福利会全面普及的,届时市场就会进一步秩序化。好了,不说这个了,比赛开始吧!”
林滨、林海各自鱼跃入水,温暖的海水如缎子般从身上滑过,舒服得叫人想大喊起来。林海潜到一块礁石的下面,那里长满了海藻,岩缝里什么也看不到,但林海将手伸入岩缝轻轻一划,指尖就触摸到了一串硬邦邦的东西,随即几只硕大的海参慢慢地从海藻里面飘了出来。这个季节海参已进入夏眠期,很少在平地出现,而是猫在礁石的缝隙里。海水的浮力和阻力使得海参如慢镜头影像般滑过。林海敏捷地伸手一一将其收入网兜。此刻螃蟹根本就是附属品了,看到大的随手摁住塞进网兜,小的则任由其惶恐逃离。一路潜水林海来到了鹰嘴石的下面,林滨和林海都知道,这里是紫海胆的领地。一个猛子拱下去,礁石背阴面密密麻麻趴满了一层直径将近二十公分的大海胆。林海先行一步到达,身后打出一串泡泡。林滨紧随其后,林海示意林滨向下游,自己拿出钩子一通划拉,海胆纷纷落了下来。林滨忙不迭逐个接住放进网兜,不多时船舱里就放满海参、海胆,螃蟹则被放进水桶里以防逃跑。见成果不小,林海对林滨笑道:“哥,要不,弄点鲍鱼吃吃?”
林滨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小时候整天牵着衣角的跟屁虫,不由得大笑起来:“那就弄点吧!”
潜到鲍鱼较多的海区,林海拿起一把大号螺丝刀,把网兜丢给林滨,潜入水中两腿快速摆打。深蓝的海水在身后倒退,逐渐露出了朦胧的海底。只见礁石缝隙里塞满了掌心大的皱纹盘鲍,林海眼疾手快迅猛地将螺丝刀逐一插入鲍鱼与礁石的吻合处然后轻轻一抬,毫无防备的鲍鱼即从礁石上脱落下来,随后而至的林滨小鸡啄米般将其一一收入网袋,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十多只鲍鱼了。二人并不贪心,爬上鹰嘴石休息一下。
林滨喘着粗气对林海说:“哥我老了,比不过你了。”
林海笑笑:“哥,你受了那么大的伤还这么厉害,已经够可以了。”
林滨手里边摆弄着鲍鱼边喘着粗气:“以前光看出货,知道鲍鱼宝贝儿长大了,亲眼在海底看到它们,感受更深啊。我觉得,鲍鱼的规格比上次咱俩看的大多了。”
“是啊,好饭总是不怕晚的。”林海说罢刀子一拉划开一只海参,海参肚子里赫然流出一串橙黄色的东西。
“靠,母的啊!”只见这些熔铁般金黄的海参卵,呈细丝状有序地叠在一起,像极了掺了胡萝卜汁的龙须面。
林海也是一愣,抄起剩余的海参倒进海里了,嘴里还在叨咕:“罪过!罪过!”
“善哉!善哉!”林滨见状呵呵笑道,“大海,按理说现在不是海参的繁殖期,怎么会有带籽的海参呢?”
“是不是咱海猫岛海底地形复杂,洋流影响大,水温差异大,这一带水温低,海参还处于活跃期的关系?”
“不好说啊,总感觉现在有点反常,老皇历经常不好用了。”
“是啊,就像三年前正月里那场大风,咱妈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大的北风。现在冬天像春天一样暖和,雪也少了,春天花开了反倒下起了暴雪,夏天雨水也没有以前多,也难怪鱼鳖虾蟹反性子了。”
“呵呵,是啊,那不就是你们文人说的全球变暖吗?”
“呵呵,嗯,全球变暖。”
坐在岸边礁石上晒太阳,林海惬意地四处张望,天空洋娃娃的眼睛般湛蓝,几丝白云像是被巨笔画在天上,恰如一位印象派大师随手绘就,简约而又充满想象力。海鸥不时从头顶掠过,又平添了几分闲适的活力。海水清澈得像水晶玻璃,礁石或隐或现。两只海鸟静立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海奇子,没想到这个长得又丑、叫声难听、肉也不好吃的东西居然是保护动物。不过众生平等,或许他们看咱们人也会觉得碍眼。”林海正暗想着,突然林滨发出了一声亢奋的大喊:“波螺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