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海上养殖规模的不断扩大,海猫岛附近的临时工人越来越难招了。老牛二婶早先只能靠在海边赶海对付顿饭菜,现在在海边分苗一个月的收入比小学老师还要多一些。村里的老娘们儿这下子有了营生,她们就像是小鱼一样,分食着大鱼嘴里掉出来的渣滓。海猫岛地处偏远,加上分苗这项工作的季节性强,招长工不上算,只能调动附近村民的积极性。而人力资源在这里却是有限的,劳动力市场倾向卖方,各养殖场老板也不得不提高临时工的薪酬。眼看着临时工人日均挣得比自己多,工人们越来越消极怠工了,林海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感觉焦急。
八月末,海上生产有序进行,中午太热没法干活儿,林滨兄弟一早就来到了养殖场。早晚两头凉爽适合生产。照理工人们早就该起床了,但是今天的海滩上却静得叫人心里莫名地慌张。冷冷清清的海滩上只有寥寥几个早起看日出的游人。风景一直在那里,但却需要有心、有闲的人来欣赏。林滨看到工人还没有起床,不禁焦躁起来,咣咣敲起了宿舍的大门,老半天才有人来把门打开。
“叫工人们赶快起床!都几点了。”林滨沉着嗓子对工头小**说。虽然一肚子火,林滨还是不大敢发作。工人们要是想坑老板,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随便绳子系不牢啦,扇贝摔得重些啦,晒的时间长些啦,都会对产量造成不良影响。
“老板,兄弟们实在是太累了。整天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多,身子实在是受不了。”小**不紧不慢地说。
“发什么牢骚,在你们老家,你们一年连这一半都挣不上。我管你们吃管你们住,还出毛病了不是?”
“老板您也别这么说,好像您是救世主似的。出这个力,还不值这个钱儿吗?您心里也明白,这个价,当地人根本雇不到。你们整天什么也不干,监工似的来看一看,每年大把的钞票数着,可我们呢?跟牲畜一样地干,又得到什么了。我们要求的也不高,每个人就涨那么几千元,合一起也就是您那么一两台筏子的收成,您就当是咱们在您那里搭了几台筏子自己养着不成吗?”工人们也陆陆续续出来了一起附和着。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这是挣了,那要是赔了呢?是不是工钱就不给了!要不这样,我给你们一些筏子,我给你们上苗,你们不要工钱,成品了卖多少钱都是你们自己的,你们也和我一起来冒冒这个险怎么样?”
“老板,您有的吃有的住有存款当然敢投资了,我们怎么可能拿吃饭的钱去投资?我们也没有过分的要求,就是涨几千元。现在的活确实比以前多了,您心里也有数。”
“钱一分也别想多要,咱们按合同办事,不愿意干卷铺盖卷儿走人!”林滨气得太阳穴青筋暴涨,转身离去。
林海跟着林滨往回走,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这些工人讲黄色笑话、愚昧、埋汰,都叫他反感,但感性上对他们又有些同情的成分,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觉得自己本身和他们是一样的。倘若自己没有跳出农门,做的或许也是这样的工作。就好像是一块玉石被摔成数块,一部分被拿去砌茅厕,一部分却被慧眼识材的匠人雕成工艺品,而当他们被后天的境遇改造成两种人时,互相之间却有了尖锐的矛盾,有了化解不开的妒忌和鄙夷的冲突。
“哥,和他们矛盾太尖锐不好,稍微使点坏咱们就会有很大的损失。再说了,现在他们要是不干了,咱们去哪里招人!”
“我也知道,照理说现在的工作量确实比以前大了,涨点工钱倒也无可厚非,但倘若就那么应了,以后他们还会加码的。况且咱们合同里写得很明白了,怎么能随便改?那要是市场萧条了,人力便宜了是不是也可以减下去?”
“道理确实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的矛盾摆在那里,咱们根本没有还价的砝码。工钱一定不能说涨就涨,但是咱们得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难道把厂子给他们?”
刘燕抱着晓雨也来了,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像极了林滨。
“快去找爸爸。”
“爸爸!”晓雨磕磕碰碰地跑了过来,林滨的眼角瞬间堆满了笑纹,一把抱起晓雨狠狠地亲了一口,心情刹那间明亮了起来。
“去找叔叔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