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海返回家,天色已暗。邻居和亲友闻悉林滨出事了,纷纷过来探望。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何况是在林家村这样一个夜不闭户、亲缘关系如古藤老树般盘结错绕的地方。众人七嘴八舌地谴责着黄毛,但更关心的是林滨的伤势。从外表看,林滨并无大碍,但林滨突然隐隐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
“怎么觉得有点发迷?”林滨悄悄对林海说。
闻听此言林海不由得心中一紧,紧忙给医大附院做医生的高中同学何志勇挂电话咨询。
详细询问前因后果、目前的症状,何志勇拿出了医生一贯的听不出内心情绪的职业声调道:“这种情况的发生有可能是脑震荡,甚至可能是脑出血,倘若是后一种情况,若不及时治疗会危及生命。所以我建议病人尽快到医院做个检查。”
脑震荡、脑出血,林海突然感觉脑袋嗡地一响——随便哪一种病症都不是小事。如果窝在这个偏僻的小渔村,真到了病急发作可是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了。
“哥,问题好像挺严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去医院一趟吧。”
“去什么去!不过是撞得有点迷糊,这算什么,你看电影上那些人,被打晕了一会儿还不是醒了!”嘴上这么说,林滨还是感觉身体有点异样。
林母从二人嘀嘀咕咕时的神色上,看出了情况不是太好,沉声道:“大滨,小心起见去,你还是去一趟医院吧,你可是要当爹的人了,凡事不能光为自己着想,还要多考虑燕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是啊,去看看吧,有病就治,没病咱就权当是进城逛逛了。你不是最爱出去玩吗,我今天准你的假,爱玩什么玩什么。”刘燕早已手足无措了,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是啊,看看去吧,还是小心点好。”众人也纷纷劝道。
见此情景,林滨沉吟稍许,不再固执,起身下炕扯开嗓门说:“也好,难得咱家燕子今天这么大度,今晚就权当是压惊了。大海、大眼儿就陪我走一趟吧。今晚进城,吃、住、玩我全包了,都别给我省钱啊!”
林滨、林海、大眼儿三个人找来台车直奔医院而去。本来刘燕执意要去,林滨瞅了她一眼:“不是说好了准我的假吗,可算有机会单独进城潇洒一把了,我们哥几个今晚好好快活快活,你一个老娘们掺和什么!”
大家笑笑,心里都明白,林滨其实是怕刘燕动了胎气。
车行至半路,林滨迷糊的感觉越来越重,而且半边身子也逐渐开始麻木起来。这种诡异的感觉突然使得林滨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见此情景,林海心如刀绞,赶忙给何志勇挂电话叫救护车来。
救护车候在进城路口,医护人员手脚利索地将林滨抬上车检查、护理。在叫人心里发麻的嘀鸣声中,救护车一路绿灯直奔医院而去。何志勇也早早地候在医院门口。
初步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颅内出血。
何志勇责备林海:“还受过高等教育呢,这点小常识都没有。你当脑袋是什么啊?榆木疙瘩?你可要知道,大脑和豆腐差不多,稀了咣当不经折腾!今天你哥要是不来,估计就不用再来了。即便今天来,来晚了后果怎么样也不好说。”
林海感觉后背一阵发麻:“那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怎么样?你见过医生说过有一定会好起来的病人吗?”
“那就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可没有那么说。病人的病情如何发展可是取决于多方面因素的,主客观都有。现在首要的是要控制住出血,这一点谁也不敢打任何保票。还有,现在的淤血压迫着局部神经,所以身体会出现麻木的症状。至于以后的恢复情况,除了治疗效果,还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林海感觉心头沉甸甸地压着一块巨石,心中的愁云挥之不去。父亲过世早,林滨在某种程度上承担着一些本该由父亲承载的担子。这么多年来,历经磨难,林家终于看到了生活的曙光,倘若林滨就此倒下,无疑是又一轮历劫。母亲年事已高,怎经得起如此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