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与这些庸人比斗实在折了您的身份,不若随小人去楼上,好让这位小兄弟大展手脚。”管事说着,不由得看了一眼钟小姐身后的男子,样貌十分不起眼,一手赌术实在不容人小觑,短短时间,赌坊损失惨重。
他的出现在预料之中。
钟时羽眉梢挑起,傲慢道:“自然可以,莫再藏着掖着,让有本事的人出来。”
管事心底咬了咬牙,楼上的赌桌都是特意设计的,休想再这般轻松,他笑道:“自然。”
忽然,一个伙计突然跑到他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管事面色一变,笑道:“小姐,您先去雅间等,小人失陪。”话落,他匆匆离去。
秦不遇耳力非凡,小厮对管事说的话他听得清楚,“陈爷找您”,想必,“陈爷”就是赌坊更高一级的管事。
吉祥赌坊,有点意思。
他得想办法探查一番。
秦不遇这般想着,手指微动,正要示意钟小姐,就听她吩咐道:“去马车上拿茶叶,这些本小姐喝不惯。”说着,嫌弃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水。
秦不遇手上的动作停住,唇角漫上一丝笑意,“是,小姐。”
秦不遇出了赌坊,闪入侧面的暗巷,他轻功卓绝,风一般从赌坊打手的身侧掠过,直到他听到耳熟的声音。
他锁定位置,未惊动任何人,挂在后窗上。
熟悉的管事道:“陈爷,钟家小姐带来的人是个赌中好手,我们的人不一定能赢。”
陈爷诧异道:“出千也没赢?”
管事咬牙切齿道:“没有,好几十号人跟着他下注,赌坊损失不小。”
陈爷顿了顿,阴沉道:“无碍,先让她赢几局,之后换个赌法,都会回来的。”
这次管事声音带了笑意:“属下这就去安排。”
接着是开门的声音,管事离开了,秦不遇变换身形,本欲离开,突听陈爷恭敬道:“大人,刘坤那个废物,还算办了件好事,让钟家小姐来了赌坊。”
秦不遇停下了动作,侧耳细听屋内第三人的声音。
“机会难得,把握好,先让她赢一些,得了趣,再让她输,务必把我们的人送进南渡口。”
声音尖利,此人无疑是个太监。
秦不遇目中冷芒一闪,兜兜转转,他的猜测被验证了,锈衣司盯了多日的组织,果然与皇宫有关,而且,他们一直盯着南渡口,所图不小。
确定房内再没有声音,秦不遇随手拿了一个茶壶,回到隔间。
钟时羽见他回来,道:“茶水先放到一边,快来看看这局压什么。”
秦不遇看着庄家手腕的抖动,骰子的转动几乎具现在他眼前,待庄家停下手,他眼神一动,是小。
他借着放下茶壶的“砰”的一声,以巧力轻触赌桌,筛盅里骰子又动了两下:“压大。”
他话一落,钟时羽问也不问,直接把在大堂赢的所有银子都推到“大”字上,她想了想,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
庄家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丝喜色,随着“大”一边的财物越来越多,他眼中的喜色越浓,管事看在眼中,他手下的人,他十分清楚,看样子,是赢了。
管事看着那鼓囊囊的钱袋,忍不住搓了搓手指,这一局下来,赌坊损失的就回来了,虽说陈爷的意思是先输几局,但他也没理由把银子往外推啊,他给庄家使了个眼色,这局不动手脚,只管赢。
“我压小。”庄家收到暗示,面色通红,迫不及待道。
钟时羽气定神闲道:“那还等什么,掀筛盅吧。”
管事瞥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财物,心底不无嘲讽地想,希望大小姐待会看到自己输的时候,可不要——
“大?怎么可能?!”庄家嚎叫道。
管事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挤过去,倾身一看,四五四,大!
他看着犹不愿相信的庄家,还有高深莫测的小厮,心底一凉,凭空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他的预感证实了。
钟家小姐每次的赌资都是本钱和赢来的银子,她的小厮逢赌必赢,她的赌资翻倍增加,赌坊的亏空越来越大,寥寥几局,几乎掏空了赌坊的现银。
管事“呼赫”地喘气,如同一个老旧的拉风箱,他看着离自己而去的银两,心都在滴血,身体也摇摇欲坠,这时,他听到:“小姐,鄙人姓陈,我这来了一个新玩法,您可要试试?”
陈爷!终于来了。管事擦了擦汗。
钟时羽转身看向出声的微胖中年,心知赌坊的下一步要开始了:“自然要试一试。不过,若再赌银子,委实有些小家子气了。”
陈爷面色不变,应道:“定让小姐满意。”
这人十分沉得住气,他似乎觉得,换了赌法就一定能赢,钟时羽笑了一声,有秦不遇在,不论换什么,都不会输。
“小姐,您看这个,可瞧得上眼?”
钟时羽抬眸,心底一惊,她不由得走上前细细端详了一番。
陈爷心底暗喜,这东西真是买对了,应付千金小姐,无往不利,他道:“这来自西域,数量极其稀少,以它为赌注,小姐可满意?”
“不行。”
陈爷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他怔怔看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时羽强调一遍:“不行。”
不过一块品相还算可以的玻璃摆件,一两纹银都不值,还想充做珍宝?
若是制作配方,那可就另当别论。
“你若是只拿这东西来敷衍,那本小姐可就不奉陪了。”
陈爷看着她脚边堆着的银锭和银票,肥胖的面皮心疼地抽了抽,且不说计划还没成功,这些银子若是让她带走,他的赌坊也不用干了,必须得把人留住。
想到西域来的闻所未闻的赌法,他挺直了腰杆:“小姐,您且再等等,手下人之前去西域,弄回了一些新鲜东西。”
去了西域。钟时羽精神一振,那他也许会有玻璃的制作配方,但那种东西,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拿出来,还得想想办法。
“小姐,您瞧瞧这些。”
伙计们抬来一个箱子,箱子内部还包着软巾,钟时羽上前,用手指轻轻拨动里面的物什,片刻后,不甚感兴趣地道:“一些寻常的珠宝而已。”
陈爷的呼吸猛地粗重起来,这些竟然只是寻常?国公府到底从南洋捞了多少好东西?
上头想在南渡口安插一个人,是有别的谋划,也不会介意他从原有的航线中分一杯羹吧!
他心里的算盘越打越响,突然想到,他似乎没有什么能入钟家小姐的眼!
陈爷肥胖的面皮上急出一层热汗。
钟时羽适时道:“让你们拿珍贵的珠宝,委实是为难人了,有新鲜的东西吗?”
陈爷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到有什么新鲜的。
钟时羽见他为难的样子,便知道答案,道:“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好生寒碜。”
“本小姐赢了许多次,给你个面子,有琉璃的制作配方也算吧,省得本小姐等南洋的船队回航了。”
怪不得她瞧不上琉璃摆件,原来是早就见过,陈爷心道,原想着弄明白琉璃配方,全京城独一份,那就是一棵摇钱树,如果国公府也有,那就是吃力不讨好了,还不如拿出来。
虽说下定了决心,但他经营赌坊多年,仍是鼓吹道:“这个有,西域那群人捂得严实,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小姐,南洋那边的配方,不一定有这个成色啊。”
钟时羽心下清楚,他快要暴露自己所图了,这恰恰是她来此的目的。
“不知,你想我压何物?”
陈爷缄口,只道:“对小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先不提,我信得过小姐的为人,来看看来自西域的玩法。”
钟时羽看了一眼秦不遇,道:“只要你们赢了一局,我就给你想要的。”
听闻此,陈爷肥脸红润,笑意止都止不住:“快准备。”
然后,钟时羽就眼睁睁看着,伙计送来一副……扑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