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实际上,“天差地别”勉强可以形容书和现实的不同。
在钟时羽的记忆里,她见那青衫男子行走间步履轻便,右手半握,依稀可以看到厚茧,她也练鞭多年,自是一眼看出此人是用鞭高手。
她见猎心喜,想要出言邀请,却在未曾说出一字时,被一个面目极不讨喜的女子一通抢白,指责她仗势行凶。
钟时羽当即怒从心头起,手已经抚上了腰侧的短鞭,但顾及到心上人傅佑喜欢文静知礼的女子,勉强按耐住了,她憋闷之下,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赶紧离开了。
而钟时羽的心上人傅佑,也是她的未婚夫,牵扯到的情节同样让人倒尽胃口。
伊始,钟时羽看中了傅佑的才学,并诚挚地抛出了橄榄枝。
没曾想京城突然传出国公府嫡女强聘新科状元一事,文人愤怒,纷纷口诛笔伐。
国公府确实势大,可因各种原因看不惯国公府的官员大有人在,眼见有机可乘,他们像嗅到腐味的秃鹫,有志一同上书弹劾。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由皇帝出手摁下,他一张圣旨,给盛国公府嫡小姐和新科状元指了婚。
圣旨一出,莫敢不从,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在这个时代,钟时羽有两点常年为人诟病,一是她舞刀弄枪,而不学女红;二是她与男子交往密切,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丝毫出格行为。
京城众人明面上恭维这一桩天赐良缘,背地里,都在嘲笑状元爷绿油油的头顶。
而钟时羽听着众人的冷嘲暗讽,心里又气又委屈,明明什么过分的事都没做,却莫名其妙被扣了个黑锅,对这个婚约十分抵触。
但父亲双目带着枯坐一夜的血丝,告诫她,不要做大不敬的事,钟时羽勉强答应了,却到底心不甘情不愿。
天真的少女思来想去,自觉得了个绝妙的方法。
她开始成日不着红装,鲜衣怒马,尤爱在书生聚集处假意耀武扬威,总之,怎么讨书生厌恶,就偏要怎么来。
钟时羽期待傅佑看到她后甩袖而去,读书人再次揭笔而起,皇帝收回成命。
未曾想,傅佑不仅没表现出羞愤,反而直言欣赏她的不同于寻常女儿家的英姿,钟时羽被闹了个大红脸,一来二去,竟渐渐坠入情网,自以为阴差阳错觅得如意郎君。
她直白热情,把一颗心直直捧到傅佑面前,愿意为他收敛自己的性子,今日来绣坊,也是想挑些布料,亲手为心上人绣个荷包。
钟时予抬起自穿越伊始就隐隐作痛的左手,中三指有些红肿,这是因刺绣不当留下的伤口,她虚虚笼拳,用手背抵住额头。
傅佑可不止是骗了感情,还利用这份喜欢,赢得爱女如命的国公爷的信任,然后探知盛国公府深藏的秘密——粮草采买路线,做些手脚,置国公府于万劫不复。
剧情中,这个阴谋成功了。
盛国公府被安上了通敌的罪名,嫡小姐大婚之日,兵甲围府,大开杀戒,代表喜气的红绸布上染满了不详的血色。
整个府邸鸡犬都不曾留,横尸遍地。
经此一事,男主魏墨均的谋逆之路得到了大笔可用来招兵买马的银子;男配傅佑向皇帝揭发盛国公有造反之心,立了大功;另一个男配,京城中的一个豪商钱禛,他趁势而起,成为皇商。
主角团赚的盆满钵满,而恶毒女配钟时羽,她没能一死了之,而是被一个得到女主孟惜香间接授意的杀手调换掳走,丢在了官窑,日日夜夜受尽折磨,求死不能。
彼时,钟时予草草跳到结局,感觉像活吞了苍蝇,在文下激情留评——“女主的三观还不如村头的歪脖子树板正,女配都比女主讨喜一百倍”。
她记得当时作者还屈尊降贵地回怼了自己一句:“那么喜欢女配,我祝你成为女配!”
当时钟时予也只是笑一笑就过去了,没曾想……
一语成谶。
事已至此,纠结无益。
且不说占了小姑娘的身份,往后国公府的命运与她息息相关,就算她穿成一个与此无关的路人甲,也会尽可能做些提醒,她一定会尽全力保住国公府,阻止那起子烂人的阴谋!
若还有余力,她一定要给孟惜香一顿来自社会主义的毒打!
确定了目标,钟时予,不,现在应该是钟时羽了,她活动了一下腕骨,呡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思索当前的局面。
原身不久前刚请求盛国公为心上人委派些重要职务,但国公爷暂时还没有松口,形势很差,却也没到回天乏术的地步。
当务之急,是要同傅佑撇清关系,婚约一退,傅佑凭什么知道那么绝密的消息,难不成凭他哄骗小姑娘的本事?
虽说这个婚事由皇帝指定,有些不好退,但傅佑能答应这么阴毒的计谋,足以说明他人品有瑕,不愁抓不到他的把柄,在此之前,可以把他调离国公府事务核心。
断了这一条线,盛国公又深得皇帝信任,加之手段不俗,只要不被发现命门,就还有许多时间继续筹谋。
不过,傅佑目前在打理哪儿的事务?
钟时羽瞥向左腕温润翠碧的玉镯,脑内忽然灵光一闪。
今日晌午,盛国公打城外回来,给独女带来了这支上好的玉镯,还神神秘秘地道:“时儿,等爹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对于千娇百宠的国公府独女而言,能称得上“惊喜”二字的,莫过于答应她苦求许久的要求——给她心上人一个大展手脚的机会吧。
钟时羽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