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醒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垂眸看向受了大惊的小姑娘。
稳,快,狠。
若不是他察觉到危险及时别了下脖子,恐怕大动脉都要被她扎穿,当场血溅五步。
姜曜又惊又怕,又懊恼悔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差一点就能滚落下来。
她从来信奉科学,即便来了这个异次元进入什么游戏,也依然对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怀疑世上真有八字不合,天生相克。
不然怎么上午刚弄了鸟窝在人头上,晚上就变本加厉把人家脖子都弄成这样了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难受极了,伤人的认知令她无比煎熬,还很委屈。
“我是正当防卫,最多是防卫过当,你才是主要过错方,你吓我……”
她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怪傅醒出现的时机太不凑巧了。
眼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蓄满泪水,薄薄的眼皮一眨就要开闸泄洪,傅醒不得不开口安抚小孩。
“没事,的确不怪你。”
可他不说还好,一说姜曜就绷不住了。
怎么会没事?!
血都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了,这伤得多重啊,要是因为这伤影响他发挥最终折在这个副本里,那她就是半个杀人犯了……
姜曜承受不住这个。
她怎么能是杀人犯呢?
眼泪无声地往下流,白皙的脸上泪迹斑斑,看着凄惨极了。
姜曜想忍耐一下的,但她忍不住。
从小到大她活得没有一点儿意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到了这个破异次元,就什么都不对劲了。
她极力控制情绪,抹了把眼泪开始从兜里往外掏东西。
傅醒低头,看着她从口袋中掏出几截蜡烛,一把蔷薇花瓣,一根绿色的蔷薇花梗,几片叶子,两根团成一团的蕾丝飘带。
眉心一跳,下一秒姜曜果然拿起那两根蕾丝飘带,抽着鼻子抬起头来。
红红的眼睛盯着他,“只有这个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傅醒退后一步,手中的蜡烛晃动,两人的影子便打架似的前俯后仰。
明显的喉结滚了滚。
“不用,真的没事。”
他的声音很沉稳,也听不出什么痛苦。
那双藏在面具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带着神奇的魔力,只需一眼就让人镇定下来。
姜曜冷静了点,半信半疑止住动作。
傅醒放下捂着伤口的手指,露出狰狞的伤口来。
烛台尖刺部分直径只有一毫米,但傅醒避开的时候,尖端蹭着脖子划拉出长长的一道伤口,虽不深,但也让他皮肉断离,吃到苦头了。
“你看。”
“它已经开始愈合了。”
姜曜凑近了一些。
她的身高正好到傅醒的下巴,伤口比眼睛略高一点点,很方便观察。
纵使光线昏暗,依然可以看到刚才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凝结,外翻的皮肉也有回缩的趋势……这也太快了!
姜曜稍稍安了心,理智重占上风。
“是属性点吗?生命力?”
“嗯。”
“哦。”
姜曜安分了两秒,又没忍住:“那要多少,才能好得这么快呀?”
傅醒:“……”
姜曜见他没有回答,借着烛光看他发现面具那两个窟窿眼里能看见一点点的眉头似乎压了下来,立即给自己找到理由:“傅醒哥哥对不起,说话扯到伤口一定很痛吧,你先不用回答我了,等你好了我再来问你。”
傅醒:“……不是这个原因。”
他的眉头似乎又蹙起来了,姜曜还是理亏的,小心地看他眼色,没敢追问。
傅醒看了她一眼,捡了一截她扔下的蜡烛点燃,把室内照得更亮堂些。
这是一间空房,和白天打探过的每一个空房间一样,只铺了地毯,一把椅子都没有。
姜曜乖觉地接过一支蜡烛,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
什么也没有。
“以后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属性点。”
姜曜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屋外,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傅醒举了个例子:“在这里问这个问题,效果就像问女性的年龄和体重,很冒犯。”
怪不得慧姨都没提过属性点的数值。
姜曜明白过来,给自己的嘴做了个上拉链的姿势,只不过这拉链拉到一半,又开了个口子。
“那我们可以交换吗,我告诉你我的所有属性点,你就告诉我你的生命力有多少。”
傅醒:“……不可以。”
姜曜很是失望,出于礼貌,她还是适可而止了。
“好吧。对了,傅醒哥哥,你已经查探过那三个房间了吗?女仆的异化程度增加了对吧,我觉得不能拖到明天了。”
回归正题,傅醒的声线凝重起来。
“不只是女仆的异化,荆棘也承接了昨晚的繁殖进程。”
姜曜瞪大眼睛,立即冲往窗边拉开窗帘。
从窗户的缝隙中她看见无数翻滚的荆棘,竟然往上攀爬到三层楼高了,第四层也缠绕过半了!
难怪她在三楼狂奔的时候一缕光都不见,明明是有窗户的走廊也一片昏黑,原来是被这些疯长的荆棘遮住了!
“怎么会这样?”姜曜大脑里卷起一阵风暴,“里面已经有女仆守着了,外面的荆棘又是起什么作用,难道……外面也有非常关键的线索!”
说完她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头,正好对上傅醒没有收回的视线。
后者的情绪四平八稳,无论是刚才差点重伤,又或者现在摆在面前的重重危机,都挑不起他的任何一根神经。
像一块不怕摔不怕砸的石头。
在她疑惑的视线里,傅醒平静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第二个问自己姓名的人。
而他询问名字带来的感觉和闻人珍问时完全不同。
珍珍姐问时再自然不过,就是正常社交开始时的互通姓名,而他这么问,却像要用她的名字认证一个身份。
就像一个新班级投票选班干部的时候,老师让有意向的同学上台做自我介绍。
姜曜也不知道自己是要竞选什么职位,摇摇头撇开胡思乱想,规规矩矩答道:“姜曜,日出有曜那个曜。”
戴着面具的人点点头。
“姜曜。”
“是。”
“有兴趣再拿个MVP吗?”
姜曜心头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觉得我可以吗?”
傅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挺拔的身姿有一大半陷在黑暗里,脸上的面具却是最无瑕纯净的白。
“不难,也难。”
姜曜没听懂他的哑谜,但听出了他的肯定。
她紧紧握住拳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用最笃定的语气说道:“我很聪明的,我能做到。”
顿了一秒,她又重复。
“我一定可以!”
热血上头的小姑娘再也藏不住话,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发现都分享给了唯一肯定她的人。
从昨晚的哭声说到楼梯的挂画,再到卡罗拉的异常,事无巨细说的清清楚楚。
然后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她没有,而傅醒手头拥有的信息。
“荆棘鸟背后有一个简短的故事,说的是荆棘鸟从出生开始就在寻找最高最尖的荆棘,找到之后把自己贯穿在那根荆棘上,就能发出最动听的绝唱。”
“整栋房屋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上锁,只有庄园主一家对应的三个房间上了锁并且有女仆把守。我在管家房里找到了钥匙,只要再一次引开女仆,就能一探究竟。”
“女仆杀不死,但五感与正常人一致,其追击状态也会停止,只要从它的感应范围里消失超过一分钟,它就会继续原来的职责,继续巡视,或者返回某个地方。”
“荆棘丛中有通道出现,初步判断是一个可以随时变更的迷宫。”
姜曜认真听完,在脑海中归纳整合这些新得到的线索,然后问:“我刚才只看到两个被女仆把守的房间,还有一个在哪里呀?”
“西侧,走廊拐角之后。”
姜曜想了想,又问:“那个单独的房间,是卡罗拉的吗?”
“是。”
猜想的范围逐渐缩小,姜曜的心情也渐渐低落。
卡罗拉,荆棘鸟。
她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待办事项上。
蜡烛油滴了两滴后,傅醒往门口走去。
姜曜连忙找到自己的“武器”,捡起来抓在手里,一边追上去问:“傅醒哥哥,你的伤好点了吗?”
傅醒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总是懒得开口,只侧了侧身,让她自己看伤口。
血早就完全止住了,断离的皮肉已经黏合在一起,开始结痂了!
得多少生命力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啊……
姜曜在心里惊叹,面上倒不显什么,做出全心全意准备对外的模样来。
“墙壁上的油灯可以点燃吗?”
“可以。”傅醒早已试过,不出意外,一楼和二楼都还亮着他在熄灯后点燃的两盏油灯。
姜曜高兴了一些,下意识用出做决定时习惯性的祈使语气,“黑暗对我们来说弊大于利,我们得先把灭掉的蜡烛都点起来……吧?”
傅醒并不介意这点,还向她借了烛台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