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勃鲁之役,泽阳沈羽胜了,这消息不多时就传遍了舒余王廷,新任的狼首沈羽连受勋接符都未及便在场中为穆及桅求情一事更是传的沸沸扬扬。一日之中都成了街谈巷议的佳话。
不少好事的百姓纷纷来到驿馆,围在旁边,都想瞧瞧这新任狼首,尚不到十六岁的少年将军沈羽是什么风采,却无一见着,来来回回的等到了夜里才纷纷散去。
沈羽拖着疲惫的身子几乎是趴伏在马背上回到驿馆,还未进门便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摔在了门口,吓得陆离当下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和陆昭一起将沈羽扶回房中。但见沈羽一身的灰土,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迹,也不知道伤了哪里,但总归还是放了心,起码沈羽得胜而归。
沈羽迷迷糊糊的一直昏睡到晚上,自然不知白日里驿馆门口那番光景,睁开眼睛便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喘气都觉得胸口疼痛,又觉得渴,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哼了两声,迷蒙的视线中便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
她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这才看清楚那撇着眉毛扁着嘴的陆离,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你看,我回来了吧。”
她这一说,陆离那本就带着泪光的眼睛眨了眨,吧嗒吧嗒的落了泪:“你还说,吓死人了。差点把我和父亲都吓死了。”她擦了擦眼泪,仔细的把沈羽扶起来靠着:“我们不能给你找大夫瞧,幸而你伤的不算太重,就是样子太吓人了。”
沈羽抿嘴淡笑:“是离儿给我包扎的?”
“不然呢?难道是我父亲不成?”陆离有些嗔怪的斜了沈羽一眼,起身倒了杯水放在沈羽手中:“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神清气爽。”沈羽急忙笑道,生怕惹了陆离难过:“离儿是神医,药到病除,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我这么快就好了?”
陆离却撇嘴:“你这些好听的谎话,一会儿和我父亲说吧。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说着,叹了口气:“你这几日就在这儿好好的躺着吧,早些时候吾王遣了侍者来传话,三日之后在地殿授勋接符。”说着又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盒子:“这是拿过来让你那日穿的。”
她正说着,门被推开,陆昭往里瞧了瞧,但见沈羽醒了,匆忙进来走到床前:“少公可好些了?”
“好多了。”沈羽看了看陆昭:“陆将,可有穆公消息?”
“听闻已经回去休息了。”陆昭拉了凳子坐在床边,面上带着宽慰之色:“少公,今日大胜,扬眉吐气。先公在天之灵,定以你为荣。”
沈羽含笑点头:“今日一战确实凶险,现下想来也不寒而栗。”
“还想呢,”陆离拿过沈羽手中的空杯子放下,又说:“瞧着你回来时候的样子就够吓人的了。”
陆昭看看天色:“时候已经很晚,少公快些休息吧。我让离儿留在这儿,有什么事儿,让离儿帮你。”
沈羽但见陆昭要出去,急忙起身要送,陆离眼疾手快的又把她按了回去,只说了一句:“躺好了。”便转身去送陆昭,然陆昭开门,却没有离去,陆离跟过去,竟古怪的“嗯”了一声。刚刚躺下的沈羽侧过身子,却见陆昭与陆离闪至门边,门外走进两名女子,一个拿着灯笼,另一个却瞧着有些面熟。
沈羽眉间一紧,急忙用毯子盖好自己的身体,生怕露了陷。但听那拿着灯笼的女孩儿说道:“沈小少公,今日在斥勃鲁之中好生威猛。怎么现在却痴傻了?”她说着,手中拿了一枚令牌对着沈羽晃了晃。
那黑色的令牌上用闵文刻着一个“天”字。沈羽当下明了,想来陆昭也是瞧见了这“天”字令牌,不敢把人拦在外面。她低头看了看那面熟女子的一双鞋,瞬然了然,忙对着陆昭挥了挥手,又叫陆离拿了件衣服给自己,咬牙忍着周身疼痛仔仔细细的穿好衣服,才又让陆离出去。
两个姑娘却也不急,也不避讳,就如此等着沈羽穿好衣服。待得房中只剩下三人,沈羽才俯身下拜,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参见公主。”
来人正是桑洛与疏儿。
桑洛坐在窗边,见沈羽下拜,眉眼一弯,轻启朱唇:“我以为纱幔内外,少公瞧不清楚我的模样,不想,一下子便被人识破。”
沈羽不敢抬头,只道:“今日险象环生,险些伤了公主。羽,有罪。”
桑洛轻笑,摆了摆手,疏儿对着桑洛一拜,便拿着灯笼出了门。桑洛看向沈羽:“少公身上有伤,不用行此大礼。起来吧。”
沈羽叩首起身,却只低着头,不敢说话。一双眼睛瞧着地面,不知桑洛突然来此是何用意。桑洛却又道:“沈公伤的糊涂了,说什么有罪,今日你救我一命,是我救命恩人。坐下,我想与你说说话。”
沈羽忙道:“公主吉人天相,有上天护佑,救命之恩实不敢言。君臣有别,臣站着便是。”
桑洛却莞尔一笑:“听父王说,沈公还未满十六岁,怎的说起话来,像个老头子?什么君臣有别,我又不是父王,沈公,坐下吧。”
沈羽愣了愣,只得拱手又拜:“谢公主。”有些拘谨的坐下,双手扶着膝盖,头一直低着:“不知公主此来,所为何事?”
“今日观战,沈公的表现令四座皆惊。桑洛却有一事不明,辗转反侧,所以,只能前来请教。”桑洛一手托腮,眨着眼睛看着沈羽,却只瞧见沈羽那低着的头,不由又笑:“沈公,自我进来,你只瞧了我一眼,便一直低着头。我是长得难看?入不得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