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二年初,正月里,京城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雪珠子,纷纷扬扬,地面积了厚厚的雪,一脚踩进去就是深埋脚脖子的印坑,正是雪埋白骨的时机。
卯时才过,路上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德胜门大街街尾的那家棺材铺早早开了门,对街的包子店茶肆老板聚头说话,说的正是昨日那起多人毒杀案。
“芙蓉阁真是造了孽啊!十多条人命啊,叫一块小小的糕点给害了!”
“可不是,如今店铺已经封了,案件也交给了大理寺,我看这芙蓉阁是得罪了人,遭了报复。”
“树大招风,如今十里香算是坐收渔翁之利了。”
他们正说着,对面的棺材铺一一来了人提了棺材。
“那不是西长安大街董鄂府的绿竹姑娘嘛!”包子铺的老板眼尖,一眼认出了那个穿了绿色棉袄的小丫头。
“是她了,听说她家小姐也爱吃糕点,那样如花似玉的小姐,才许了人家吧?没听说出事啊。”
“据说是一个小丫头死了,也是可怜,她家小姐是许了人家,听说是杭州的三品大官。”
说起美人,他们再没心思沉浸在沉重的命案中,开始聊起醉花间的姑娘。
楚嫣坐在暖炕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粗使婆子在清扫积雪,随手拿过一个锦团子抱在怀里,连声叹气。
她也太倒霉了吧,不过就是踩了个西瓜皮摔了个四脚朝天,就这么幸运又悲催的穿越到了大清朝?
刚过来一个月,她院子里的一个丫头不过吃了个糕点就被毒死了,太可怕了,古人杀人这么儿戏的吗?
楚嫣看着屋子里的陈设,泪眼汪汪,更倒霉的是穿越了个短命鬼,董鄂氏的身上。
听说鄂硕的女儿刚出生发生混乱跟亲戚家巴度的女儿搞混了,弄不清谁是谁,所以目前两个董鄂氏都住在京城鄂硕家。
虽说都是董鄂氏,机遇却天差地别,一个未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一个是被迁怒殉葬的董鄂氏,楚嫣打了个机灵,拼命摇摇头,不管谁是谁,都是二十几岁就死了,她在现代摔了还能穿越,也可不敢天真的以为在这里死了还能穿回去,没这么好的事吧?不能赌。
她又叹了一口气,抽了抽鼻子,想哭,哭不出来,罢了。
还是想想怎么拒绝三月初进宫参加太后春宴的事吧。
楚嫣正悠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顺道想想怎么拒绝,这一坐就到了晚间,古代的日子真是无聊又容易打发,厨房做了青菜鲜肉馄饨送了来,据说是原主爱吃的,楚嫣倒是无所谓。
才吃了一个,楚嫣就忍不住皱了皱:“太鲜了。”
“鲜才好吃呢。”红绡扬了扬脸。
“那便赏给红绡姑娘了。”
红绡一喜:“奴婢谢恩。”
屋子里一时欢声笑语。
半夜里楚嫣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脸痒,她挠了挠,实在睡不着,喊了一声:“绿竹。”
睡在外间的绿竹警醒,披了外套拿了烛台掀开了幔帐。
“小姐。”她唤了一声,暖黄的烛光将床里照亮起来。
绿竹大惊失色:“小姐,你的脸!”
坐在梳妆台前的楚嫣,看着圆镜中满脸红疙瘩的自己,神色凝重。
“小姐一定是过敏了!”
楚嫣也看出来了:“今晚我只吃了一个馄饨。”
绿竹立马反应过来:“难道馄饨陷里有花生?怎么会,府里都知道小姐花生过敏。”转而她又庆幸了一分,“幸亏小姐觉得太鲜,只吃了一个,不然脸估计就得肿了。”
“太鲜估计就是为了掩盖花生的味道吧,那人一定是将花生磨成了末,加在馅儿里,既看不出,也吃不出,可惜适得其反。”楚嫣冷笑一声。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葭毓呗。”楚嫣轻轻吐出这个名字,绿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也会说府里都知道我花生过敏,谁敢放花生在我的吃食里?这么细致一颗颗包好了馄饨,要说不小心为之都太牵强了,真是煞费苦心啊。”
“葭毓小姐?她为什么这么做?”
楚嫣略想了想:“估计是不想我进宫吧,我目前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绿竹气愤,却安慰道:“反正小姐也不想进宫,不如趁此机会……”
“那怎么行。”楚嫣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进宫是我的意愿,她设计陷害我强迫我不能进宫,那就不行,我怎么能让她得逞呢!”她其实有点较劲的性子。
“小姐的意思是要进宫了?”绿竹反应不过来楚嫣的脑回路。
“嗯,你去打盆凉水来,先洗把脸冰镇一下,明日你偷偷去找两盆新鲜的芦荟来,一定得偷偷,也不必瞒着我过敏的事。”楚嫣一一嘱咐了,绿竹才下去打水。
第二日楚嫣过敏的事就传遍了府里上下,葭毓忙是赶去了楚嫣院儿里。
“葭毓小姐来了。”外头丫头喊了声。
楚嫣朝绿竹使了个眼色。
帘子被打起,施施然走进来一位与楚嫣年龄相仿的姑娘,清秀雅致。
“怎么好好的,就过敏了,我瞧瞧。”葭毓进来就拉着楚嫣的手,坐在凳子上,一脸担忧。
楚嫣带着面纱,尚且能看出额头上的一点红疙瘩。
“怎么这么不小心。”葭毓颇有怨怪。
楚嫣眨了眨眼,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误会了她,楚嫣莞尔:“倒不知怎么回事,许是厨房下人疏忽吧,幸好也不太严重,只是几天不能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