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村史记载以来,上“纺”这两个字,从来与香坊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村民们脱口就说了出来,自然是吓了孟庆繁一大跳。
活了七十多岁,这些年,孟庆繁什么事没经历过?但是,一直以来,讲究族姓团结的香坊人,居然也有开口闭口就要去**的人出现,难怪杨青生说,香坊的天要变了。然而,昨晚刚回到家,迎头就撞上匆匆赶回家来的六丫头夫妻俩,接着一顿折腾到半夜,村民要闹事的事,自然搁一边忘脑后去了。这不,一大早,看到杨青生在放牛,才突然想了起来。
“我得找杨老大说说去,说不定我昨天在村里走动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万一到时局面失控,搞不好还会认为是我窜促大伙闹事呢。我孟老四精明一辈子,老都老了,到头来还去背这个锅,那才叫一个不划算呢!”
孟庆繁边走边自言自语着。
最初的时候,孟庆繁确实有个想法,那就是让村民们可着劲和杨青生闹去,自己坐山观虎斗,还生怕事不大呢。如果村民们真的闹起来了,镇里头肯定要干涉,那时候,他以自己不是出这个馊主意的人、更不是掌权的村支书为由,完全可以躲个清静且不负责任。而且,这样一闹,嘿嘿,年底的村支委选举----
然而,刚才在家门口时,孟庆繁转念一想,感觉这次事件可能是非同小可,事情要真闹大了,上级来个一锅端,把整个村委、村支委给掀了,那他也得跟着受牵连。最近两年,随着杨青生和孟庆繁他年龄大了,村里青壮派的党员可是大有蠢蠢欲动的意思,如果不是香坊百年规矩在那摆着,老者为长得善终才让贤,估计前几年选举时,就有人在底下做动作了。
当然,对于后辈要争夺位置,孟庆繁倒还不是特别在意,在他看来,那几个有点想法了的人,多少还嫩着点,只要他和杨青生两个联合,各自把持住自己姓氏的族人,这个二人转的世界暂时不会有危机。但是,从昨天董兰半道杀出来,却开始让孟庆繁有了十足的危机感。
今天一大早,六丫头那么早就回来了,头发上还粘着青青的苇叶子片,说明她和董兰两个是在河边呆了一夜。再加上六丫头说话吞吞吐吐的,更让孟庆繁起了疑心:“还说聊了一夜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还女孩子的话不能打听,两个奔四张去的孩子妈,整夜不睡觉不是谋划什么鬼主意,还能干什么?嘁,骗鬼呢,想拿我孟老四当三岁小孩哄,美呢。”
在孟庆繁看来,董兰带着那**臭未干的大学生村官林帆夜闯苗木基地,不仅解决了纠纷,还带回了孟祥子夫妻俩的三个月工资,的确令人刮目相看。然而,在感激之余,孟庆繁却直接预感到:“这丫头在部队是练出真本事了,可是,要是她的心也变野了,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在香坊,孟杨两姓说了算,这是不可否认的。别看董姓的人个个有出息,几乎清一色吃公家饭的,但是,这反倒是在不断削弱董姓在村里的影响力。毕竟,村里的事情,你很难用道理去解释得清楚,抓阄、数人头,这些老套的招术里,韵含着老百姓的无穷智慧,所以,董家想以少胜多,概率几乎为零。所以,即便是官都混到副处级了的董家老五董朝阳,退休回村后,遇事多半是装聋作哑,基本不插手香坊村务。在孟庆繁看来,那叫一个“识时务”。
可是,毕竟董兰不是董朝阳,加上身上还有股初生牛犊子劲,说不定想借着自己当了镇干部,回到香坊来把这潭水搅一搅,发泄一下压抑在心里多年的怨气。在孟庆繁看来,董兰的出发点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就明摆在那儿:当年董家与杨青生之间的结怨,孟庆繁可是见证人,母亲的仇,现在女儿来报,无论怎么理解都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那帮后生之辈,有了董兰这个驻村干部撑腰,这回杨老大还能有几份胜算?”
孟庆繁心里盘算着。在他看来,这回杨青生真的是够喝上一壶了,毕竟,隔代仇在那里摆着,董兰不借机复仇,那才怪呢。所以,他得赶紧找到杨青生,把自己与这次村民要闹事的事件隔离清晰了。他心里清楚,最好是杨青生和董兰都感谢他,最差也得是两头都不得罪。
说话间,孟庆繁已经走到了杨青生的牛棚门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