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沉舟第二次深夜站在始休楼面前。
高大壮丽的阁楼坐落在平地上,任由黑暗把它吞噬,带入无边黑暗。
“娘娘请。”英景站在台阶下,低声说道。
明沉舟拉了拉头上的兜帽,踏上台阶。
屋内一片漆黑,整座阁楼连一盏夜灯都不曾悬挂,肉眼可见处宛若散不开的团团黑墨,而始休楼就像一只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赤兽蛰伏与此,不动声色。
明沉舟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房门,却发现房门是半掩着的,轻轻一碰就打开一条缝。
缝隙中的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搭在门框上的手指微微一动,最后稍一用力,大门便咯吱一声打开了。
“掌印大人。”她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屋内一片安静。
她蹙眉,再一次喊了一声,却不料屋内依旧没有反应。
“下去吧。”
冰冷阴森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背后响起。
明沉舟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又差点被门槛绊倒,眼疾手快扶着门框这才狼狈站稳。
她刚一站稳,就闻到那股清冷的梅花香在自己鼻尖萦绕,冰冷的玄色蟒袍擦着自己垂落在一侧的指尖,一闪而过。
英景已经退下,谢病春一言不发地迈入漆黑的屋子,明沉舟犹豫片刻也跟着走了进去。
子时的深夜本就一团漆黑,没有点灯的屋内更是漆黑。
明沉舟努力睁大眼睛,睁眼瞎一般地向前小心前进。
她慢慢吞吞地走着,嘴里小心翼翼说着:“不如我帮掌印点个蜡……”
话还未说话,手指便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蹙眉以为是撞到东西了,下意识摩挲着,想要绕开。
“拿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明沉舟一愣,眯着眼仰头看了一会儿,这才隐约看到谢病春冰白色脸颊的轮廓。
——糟糕,撞到煞神了。
她讪讪地准备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准备换个东西扶。
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指尖落在温热的手腕上,就像一条蛇尾在不知不觉中绕上自己手腕上,激得她一个激灵,头皮发麻,吓得先一步甩开谢病春的手。
这一甩,手快过脑子,两个人都愣在原处。
明沉舟心中一沉,明显感觉到气氛一瞬间的僵硬。
“我,我有点……”她舔了舔嘴唇,脑中风暴急转,脸上露出一点恐惧之色,小声说道,“我怕黑,吓到了。”
一声冰冷的嗤笑在头顶响起。
明沉舟在黑暗中慢慢镇定下来,想着如何圆刚才下意识的动作。
“内臣不过一个阉人,娘娘自然是嫌弃的。”
谢病春阴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椅子在地面上被拖动发出的尖锐声音,刺得人心中一颤。
那个黑影就在自己身侧坐下。
他半低着头,黑暗遮盖了他的动作神色,也让他像一座不近人情的冰雕,无人敢去探究。
明沉舟抿了抿唇,自己摩挲着找到一把椅子,朝着前面小心走了一步,不料竟然直接撞到一个骨节冷硬的膝盖上。
原来他距离自己这么近。
她忍着一瞬间升起的想要后退的脚步,故作淡定地把椅子拉过来,顺着他的膝盖坐了下来。
明沉舟在黑暗中盯着那个黑影轮廓,捏着手指缓缓说道。
“你我已经结盟,掌印何必如此激我,你是身残之人,我是无家之人,虽各不同,但并无差别。”
整个始休楼都在夜色中沉默。
“不知掌印为何……”
明沉舟正准备岔开话题,只是话还未说完,就感到身侧之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靠近自己。
淡淡的梅花香迎面而来。
谢病春冰白色的脸颊近在咫尺。
就像黑暗中蛰伏的蟒蛇悄无声息地靠近,冰冷竖瞳阴森地注视着她。
“掌,掌印……”
明沉舟呼吸一顿,下意识向后仰去,但手指猛地抓着扶手,又强忍着心底的涌现的恐惧,只能敛下眉眼,低声说道:“掌印这是做什么?”
谢病春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在害怕。”
他好似低喃,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宛若落满积雪的梅花,足够华丽也令人发寒。
明沉舟耳朵不经意动了动,微微侧首,避开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