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沉舟啧了一声,叹为观止:“英景你不叫鹦鹉,真的可惜了啊。”
英景抿唇,小声解释着:“奴婢真的不知,宫中禁止议论司礼监的五位大人,掌印积威甚重,万岁给掌印特批了御厨,可奴婢从不曾见掌印点过膳食,厨房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明沉舟哦了一声,含糊嘟囔着:“原来当真是一块病木。”
英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这些宫娥是不是入了瑶光殿就不能随意打发走?”明沉舟扫了一眼殿外的大小宫娥,岔开话题问道。
自从她把那个小宫娥杖毙后,所有人看她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敬畏又害怕。
这是她在宫中立足的第一步。
“嗯。”英景继续低头绣字,咬断了红绣线,快速地给绣品收尾,“若是没有其他宫殿的娘娘接手,这样她们会被罚到浣衣局去做苦力。”
“娘娘想要换人?”他把做好的绣品放到绣篓中,抬头问道。
“掌印说给我选两个丫鬟来,但怎么还没送过来。”
她有些心虚,虽然两人在当日算是达成一个初步的,不牢靠的,勉强的合作,但谢病春万一反悔了呢!
英景一愣,抬眸去看明沉舟。
明沉舟面带委屈地看着他。
他慌乱地低下头,解释着:“最近想来是太忙了。”
“是忙五皇子的事情吗?”明沉舟接着话茬,收网把人拉下套。
英景低头穿针的手一顿,恭敬说道:“娘娘料事如神。”
他头顶落下一道阴影,他下意识抬头,却见明沉舟一反委屈之色,笑眯眯的脸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仔细说说。”
英景这一下绣错了纹路,开始慢慢拆了起来。
“掌印不让你和我说?”
英景摇头。
“那你为什么又要做一个闭嘴鹦鹉。”
明沉舟撑着下巴,眨巴眼地问着。
“因为奴婢也不知具体什么事情。”英景拆了线,一板一眼解释着。
“只知是五年前万岁曾在内承运库宠幸了一名南国来的女官,后女官得天承幸生下五皇子,之后携子在内宫隐秘生活,直到半月前被皇贵妃身边的桂嬷嬷发现,这才闹大。”
英景手中的细线有条不紊地传进针孔中,被扯出一条长长的红线。
“半月前那个女官被封为容妃,五皇子也被太后抱养在柏寿殿,但柏寿殿已有二皇子,且太后年事已高,想来是怕照顾不周。”
英景说得平淡,可过程一定是无人可知的惊心动魄。
明德帝继位二十年,先后夭折过三位皇子,二位公主,不管是短暂受宠的嫔妾还是意外怀孕的妃子到最后都不会善终。
所有矛头都指向仁宁宫中的那位路皇贵妃。
外朝曾大规模弹劾过皇贵妃,太后也施压给皇贵妃,可不论如何,明德帝对她依旧盛宠不减,甚至垫了一个皇后的尊位和性命,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宫中皇嗣就在皇贵妃这样的威压下只剩下两个出自仁宁宫的皇子,可如今却突然冒出一个五岁皇子,可想而知会闹出怎样的轩然大波。
“五年时间难道內宫十二监四司和六局一司完全没有发现,别的不说,一个女官生产怀孕都毫无动静嘛?”明沉舟惊讶问道。
“南国连接云南,人人学医,这位容妃又是医药世家出身,天赋惊人。”英景解释着。
明沉舟喃喃说道:“这也太过牵强了些。”
英景沉默不语。
她捏着新绣成的寿字,冷不丁说道:“闹得这么大,外面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英景依旧眉眼低垂。
“那怎么会想到寄养到我名下?”明沉舟摸了摸下巴,电光火石间突然一愣,“这事和掌印有关?”
不论是那位女官能平安在布满仁宁宫眼线的深宫里平安生活五年,最后被封为容妃。
还是这位年仅五岁的皇子在不为人知的生死大战中最后侥幸存活,最后落在她头上。
所有的事情一定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幕后指使。
偌大的皇宫能有人和路柔儿相提并论的,想来也只有司礼监的五位大人了,可司礼监内部不和早已天下皆知。
以掌印谢病春为首和秉笔大太监封斋为首的两大势力早已斗得不可开交,只是眼下谢病春技高一筹,压得封斋不得不屈居其下。
“五皇子养在我这里是不是掌印提议的?”她趴在桌子上,靠近他恶狠狠地威胁着,“是不是在你和他说了我的话之后决定的?”
英景微不可闻地往后弓起背,避开她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你家掌印的报复的动作也太快了,心眼也太小了吧。”
明沉舟背后汗毛直立,双目失神,这事他明显是为了报复把他支出京都一事,反将路柔儿和内阁一招。
五皇子养在瑶光殿一事。
对内,瑶光殿和仁宁宫因为五皇子的关系彻底对立起来。
对外,内阁两派也开始迅速站队,明家开始在大皇子和五皇子间徘徊。
这一招又快又狠,根本不给任何一个人喘息的活路。
英景低头绣花,充耳不闻。
“那五皇子怎么还没来?”明沉舟坐回自己的位置,指尖顶着绣品旋转着,兴致缺缺地问着。
“奴婢不知。”
明沉舟背对着门口,坐在一侧叹气,想着之后的麻烦事,手指微张,嘟囔着比划了一下:“你家掌印不会反悔了吧,毕竟性格也忒喜怒无常了点。”
一声冷嘲的轻哼声在背后突然响起。
明沉舟瞬间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