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病春垂眸,只看到那截嫩白圆润的耳垂。
明沉舟并未悬挂耳环,被日光朦胧照着的细小绒毛便渡上一层柔和的秋光,雪白一团,就像是御膳房新出炉的奶酪团。
他收回视线,动了动手指,最后冷淡伸手把人推开。
却不料,明沉舟是踮着脚尖,这轻轻一下差点给直接厥过去。
明沉舟大惊失色,手指惶然地抓着面前之人的衣襟,却只能任由指尖自光滑的布料上滑落。
谢病春蹙眉,却还是伸手拦着她的腰。
她吓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这才免得摔了一个屁股墩的尴尬场景。
“娘娘记得空出侧殿,迎接五皇子。”他把人扶稳后,收手背在身后,冷冷吩咐道。
明沉舟讪讪地收回手,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
腰间的白玉坠流苏缠缠绵绵地抚过冰冷之人的玄色下摆,却丝毫没有留住此人的脚步。
她心知过了这村就再也没机会,便一咬牙,再一次胆大包天地伸手抓着他的手腕。
那人的手腕就像他的心肠一样冰冷,骨骼清瘦,皮若寒冰。
“掌印大人。”
她挡着他的脚步,仰着头,琉璃瞳色熠熠生辉:“成与不成,您总该给句话。”
谢病春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出现的手。
明沉舟手指微动,下意识想要放开,最后又是强忍着冰针一般的视线,还是把他的手腕牢牢抓在手心。
“做内奸之事,成与不成,或者掌印想要先观察我,是不是也该留个话。”
“内奸?”谢病春抿着这两个字,在嘴里慢慢念了一遍,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对啊,我可以帮您应付我爹。”明沉舟小声说道,“如今内阁和太后结盟,想来掌印也需要一个內宫的人。”
她厚着脸皮毛遂自荐,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感觉我就不错。”
谢病春垂眸看她,一言不发。
明沉舟唯恐他又跑了,不知不觉中把他的手腕捏紧,小声说道:“我宫中还缺两个贴身侍女,掌印若是觉得我诚意欠佳,可以送两个宫娥过来。”
谢病春沉默地听着,最后伸手一根根掰开明沉舟的手指,嗤笑一声:“你确定要上我这艘船?”
明沉舟原本一直下沉的心倏地一动,眼睛微亮。
“言出无悔。”
谢病春朝着她走近一步,明明是一小步,连着下摆都不曾被微风吹拂飘动。
明沉舟眼皮子一跳,咬唇,无意识地想要向后退一步,却不料她脚步还未动,就被人捏着下颚,被迫抬起头来。
脖颈纤细修长,润白如玉。
冰冷的指尖掐着她的皮肉,又疼又冷。
谢病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俯了下来,深邃的眉眼,高耸的鼻梁,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和讥讽,缓慢地靠近她,最后停在一个超乎两人界限的位置。
那道冰冷的呼吸落在脸颊上,激得明沉舟背后一阵接着一阵的战栗。
“那娘娘记得留位置。”
他轻声说道,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的尾巴自自己脖颈中一划而过,鳞片划过皮肉,带来毛骨悚然的触感。
明沉舟错愕仰着头,看着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最后愣愣地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哪怕艳阳落身,依旧能感到彻骨的寒冷。
“英景。”午后,明沉舟撑着下巴,盯着正坐在下首绣‘寿’字的人,“你绣花还真不错。”
英景抿了抿唇,没说话,继续低头绣字。
“你是怎么跟在掌印身边的?”明沉舟随口问道。
“因为奴婢的字入了掌印的眼。”
“嗯?是台阁体吗?”
明沉舟成事不足地弄乱了线团,皱着眉,手忙脚乱地开始解线团。
“不是,是行书。”
明沉舟放下手中的线团,惊讶地嗯了一声:“行书?你以前识字?”
若是入宫前不识字,就会受学于内书堂,而如今大周盛行台阁体,并不会教授其他字体。
英景轻轻嗯了一声。
“江南人?”明沉舟谨慎问道。
英景一愣,抬眸去看她,好一会儿这才又嗯了一声,随后问道:“娘娘怎么知道?”
“我听我表哥说的,我表哥一家原是江南人,一家都学过行书,他曾说过南方诸墨,各有千秋,唯行书兴盛不衰。”
“你的字是学谁的。”
“前朝松雪道人,但也学了一点褚体,故而也有些四不像。”
“好生厉害。”明沉舟微微一笑,“这两人的字体若是结合起来,可以说是放而不野,如鹤在鸡群,看来让你绣花是委屈你这双手了。”
“娘娘折煞奴婢了。”
“对了,你说是因为你的字才被看上的,那掌印也是写的行书吗?”
英景摇头:“掌印一手台阁体连万岁都格外赞叹多年。”
明沉舟话锋一转,随口问道:“掌印进来前识字吗?”
英景摇头:“奴婢不知。”
“那你知道掌印什么时候入宫的?”
“奴婢不知。”
“那掌印喜欢吃什么啊?”
英景为难抬头,小声说道:“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