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出于警觉的本能,待晓芙一走出屋子,他凭借仅剩的一点力气,环视了四周。
这是一间朴素的男子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内室摆设甚是简陋,没甚可疑之处。
他的目光早已涣散,但依旧在强撑着。
纵使那女子暂时出去了,但萧慎终究还是提防。
他的视线停在了床榻上一垒衣裳上,最上面摆着一条干净的短亵裤。
萧慎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久不曾换过衣裳。
他想要坐起身来,哪怕是能穿上衣裳遮体也是好的……
他曾经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了这种境地,生死难明的关头,还要时时刻刻操心自己的清白……
然而,他试图起身过程中,只能勉强抬起头来,双臂强撑在僵硬的木板床上,他看向了自己右小腿。方才那女子粗暴简单的接骨,亦不知有没有伤及骨头。若是此生成了残废,还不如自行了断。
不过,听那女子所言,以及不久之前的一场闹剧,萧慎大概可以确定,这女子的确是药王传人,医术应当不会太差。
但……
她竟当真不给他止痛!
萧慎的身体内,几乎每一根筋脉都在抽搐的疼,尤其是刚刚接上骨的右腿,疼到产生了右腿断裂的幻觉。
终于,他再也没有挺住,涣散的视线仿佛突然被人切断,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哪怕是昏睡了过去,人也不曾放松下来。
萧慎看见眼前一大片苍茫的海,前途无路,脚下无光,他唯有驻足原地,整个人被无边黑暗所吞噬。
但饶是在梦里,他低头一看,诧异的发现,他仍旧紧紧抓着自己的裤腰带。
潜意识中,他知道自己在梦里,四周黑暗的海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淹没他。
这一刻,饶是他有三头六臂,又或是身为天潢贵胄,也无法改变眼前的窘迫与无措。
就好像是正陷入一个令得他无能为力的绝境之地。
他听见混沌中有声音传来。
“娘娘,太子殿下要被淹死了,当真不救?万一被皇上知晓可如何是好?”
随即,美人/轻/柔/妩/媚/的嗓音响起:“笑话!谁人不恨他?皇上将姐姐的死都怪罪在了他头上,这几年看都不看他一眼,所谓太子殿下,根本就是无关紧要!且随他去吧,生死由他自己。”
萧慎想要捂住耳朵,他厌恶这段对话!厌恶极了!
整整十五年了,忘不掉,也释怀不了!
“住嘴!不准再说!孤让你们住嘴!母后不是孤害死的!”
萧慎大喊出口,近乎歇斯底里,然而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海水吞灭。就好像是老天爷都不想听见他的反驳与辩解。
“夫君,夫君你醒醒。”耳畔传入少女的声音,萧慎还是站在原地,他看见黑云混沌处,有天光乍现,随即在黑云破开之处,一张清媚朴素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张脸朝着他笑出一脸“慈爱。
萧慎猛然惊醒。
他的身子已经劳累到了极致,纵使这一刻醒了,身子也没有任何支撑他起来的力气。
晓芙端着托盘,正坐在床榻边沿。
此时此刻,萧慎身上还只是穿着一件短亵裤,他的一只手紧紧摁在腰带上,盖住了肚脐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醒来之前,定然有人拉扯过他的亵裤,腰带的位置又往下移了稍许。
他这副样子,纵使他愿意与此女生孩子,他的身子也做不到……
萧慎怀疑,她是个……/色/女。
萧慎张了张嘴,开腔时,嗓音干涩沙哑,像是不久之前徒步行走了千里沙漠:“娘子,我既失忆了,那你告诉你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要记住她!
晓芙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将萧慎视作夫君,在她的地盘上,她也不怕对方会出什么幺蛾子,如实道:“夫君,我叫孙晓芙。孙膑的孙,春晓的晓,芙蓉花的芙。”
萧慎苍白的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幅度,违心说:“名字真好听。那我呢?我叫什么?”
晓芙一愣,她一心只想着子嗣传承,竟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记。
是啊,夫君叫什么?她怎会知道?!
萧慎见她失神,故意说:“娘子怎么不说话?为夫的名字,很难记?”
看这个女骗子如何圆谎!
“阿福。”
“……”
晓芙觉得吧,贱名好养活,阿福这个名字甚好。她年幼时候养了一条狗,也叫阿福,那狗整整活了十年呢!算是一条长寿狗。
萧慎无意识的磨了磨牙。
他要尽快好起来!
这告诫自己,眼下最重要之事就是站起来。
旁的,皆可忍耐。
人在屋檐下,如何能不低头?
看在这女子可以缓解他头疾的份上,萧慎让自己强行忽视“阿福”这个称呼。
东宫有个小太监,也叫阿福!
“娘子,我的右腿当真无恙了么?”萧慎直接怀疑,为了长久禁锢他,这女子不会诚心实意给他治腿。
晓芙笑着说:“夫君,我的医术,你能不了解么?当初你在桃花坞迷路,深受重伤差点丧命,是我救了你。所以,你为了报恩,才答应与我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