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我了,可一定要说到做到。”
宋守常:……
说到底,这究竟是谁冤家路窄?
林风吹得人心猿意马,宋守常坐在树梢,忍不住摸摸鼻尖,又看看手里的蛐蛐罐儿,看看旁边的小姑娘。
他们从前时常打架,有时斗嘴,一起作怪,此刻却肩并肩坐在树上。
遥遥仍听得读书声、流水声、林间花鸟虫鱼四处窸窣,还有她小计得逞、志得意满哼着小曲儿的笑声。
他原想说些什么,又恨读书太少,平日太闹,似乎说什么都不恰当,做什么都不稳妥。该说的说不出口,伸手亦怯懦。
只能颇不自在地一撇嘴,又装作逗蛐蛐儿,悄悄偷瞄几眼身边人。
“宋守常。”
“嗯……啊,什么?”
“你看我干嘛。”
“谁看你了!”
“你以为我是瞎子?瞧不见你那眼珠儿直转,怎么,你反悔了?”
“小狗才反悔!”
“这可是你说的,”阿雀笑道,“那,你答应我的事要是做不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要做小狗。”
“做就做,谁怕谁!”
“我才不要你做小狗,我只要你听我的话。”
“……哦。”
四周静了片刻。
阿雀伸个懒腰。刚要开口。眼角余光一瞥,却忽然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守常!”她又好气又好笑,颤颤巍巍指住他脸,“你想什么呀!干嘛脸红成这样?”
“……我、我哪有!”
“是你看错了!”
*
三日后。
侯府后门,右拐入一处小巷。
宋守常嘴角抽抽,左三步,右三步,来回打量着眼前少年打扮、一身劲装的谢家阿雀,忍不住将手中折扇一收,作势敲她脑门,“谢阿雀,少爷今日打扮得英俊倜傥,预备带你去瞧瞧世面,你倒好,你这什么样子!”
“我才懒得瞧你那些无聊世面。”
阿雀冷嗤一声。
左右张望,眼见着四下无人,两家侍从都已被他俩借口支走,又凑到他耳边,轻声耳语片刻,末了一咧嘴,笑问道:“我这热闹如何,想不想去看看?”
“凭、凭风栏?”
宋守常却一脸惊异。
眼神在她周遭上下打量一圈,忍不住试探:“你天天在凤鸣阁,哪里听来这种消息?”
“最近一天到晚有人来向我打听这打听那的,我不说,他们就在我耳边苍蝇般嗡嗡不散,该听的不该听的,当然都听了八九不离十了。”
“可你一个女孩儿家家,要是让人知道,你、你去烟花之地,你爹、还有你大哥二哥还不打死我!”
“怕什么?”
阿雀反问:“你不说,我也不说,干完坏事就跑,谁能本事通天,神机妙算?”
说罢,便不由分说拖过他衣袖。
两人于闹市大方穿行,旁人只道哪里来两位俊俏小公子,路边不时传来窃窃私语,闹得宋守常亦神情古怪,轻咳连连。阿雀却自在得很。
行为举止犹胜男子不说,一路行至那“凭风栏”前,又颇为上道、往附近茶楼拉来一年轻男子,扔去几两碎银。那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眼,似乎了然于心般点点头,收钱办事,便领了这俩小豆丁入内去。
又因阿雀出手大方,那凭风栏的鸨母聂娘子慧眼识人,倒瞧出她才是个能做主的,便直接将一行三人引上二楼雅间,复又找来几名巧笑倩兮的年轻姑娘作陪。
话里话外,不忘提点她今日是花魁荷雁三月一次的宴客会,出价最高者,便可包下荷雁姑娘足足三月,乃至于众人面前一亲芳泽。看阿雀一副心领神会表情,复才娇笑着转身离开——
“你、你摸哪呢!”
人前脚刚走。
宋守常瞬间跳起,拍开旁边那姑娘不安分的手。
两眼一瞪,又下意识看向右手边:却见谢家某女似仍意犹未尽,不住左右张望。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随手再往桌上抛下一锭银,叫那无辜路人在此自行赏玩,便又拖起阿雀右手。
在几位姑娘狐疑又暧昧的眼神目送下。
两位“小公子”手牵手,一时你凑到我耳边,一时我扒在你肩上。不知耳语些什么。片刻过后,才终于双双展颜,一拍即合。
“走!”
阿雀反客为主,一把拉住他手。
只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几位姐姐,人有三急,我们去去就回!”,便兴冲冲奔出门去。
于一众风流男女间猫腰逡巡,很快,两人便悄然接近一守卫森严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