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程岩醒来时发现他和庄思宜又是四肢纠缠,抱成一团。对于这种情况他已经十分淡定,于是轻轻拔开庄思宜的手,慢慢坐起来。
可不等他坐直,头皮传来一阵扯痛,“嘶……”
这一声抽气倒把庄思宜给吵醒了,对方微微睁开眼,迷糊道:“怎么了?”
程岩没好气道:“你压着我头发了。”
庄思宜稍稍抬头,就见自己的长发与阿岩的纠缠一处,心中浮现出“结发同心”四个字。
可惜程岩很快抽走了头发,道:“快起吧,今日还要赶路呢。”
两人收拾好下楼,庄棋已备好的了早膳。
尽管只是客栈里最简单的粥菜馒头,却也摆了满满一桌,程岩见了下意识道:“这也太丰盛了?”
“这不算丰盛呢。”庄棋瞅了隔壁桌一眼,低声道:“比起来,我们已经很节俭了。”
程岩顺着看过去,就见隔壁桌坐了几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多半就是客栈老板所说的商队中人。
只见他们一桌子好酒好菜,正中央还摆着条吃了一半的鱼,程岩心道:大早上吃鱼,也不怕卡着。
念头刚一闪过,就见一男子忽然一咳,随后以手掐着自己脖子,双眉痛苦的拧紧。
程岩:“……”
或许是卡入男子咽喉的刺很粗,男子的五官愈发扭曲,脸色也越涨越红。一桌子人都被他惊到了,犹豫着要不要去请郎中。
程岩莫名心虚道:“给他喝点儿醋试试。”
小二赶紧把醋送上来,男子猛灌了几口,又是洗喉咙又是呕吐的,很是折腾了一阵,可算是把鱼刺给吐出来了。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男子擦擦嘴巴,又对程岩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
程岩:“别客气。”
那男子为人热情,跟程岩搭上话后,自然而然地就聊了起来。
一聊之下,程岩才知他们正是普山县人,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而当男子听说程岩想去普罗山上的几座村子时,道:“还真是巧了,家父小时候就住在普罗山上,直到他开始贩茶,才从山里搬到了出来。”
男子主动邀请程岩等人同路,又说普罗山山路难行,等到了县城他再为程岩安排个向导。
程岩笑着应下,于是一行人用过早饭,便一道上路了。
由于男子领着一支商队,行路并不快,程岩也只得放缓速度,策马与男子并行。
他们一路闲谈,程岩才得知原来男子姓陆,却是一孤儿,从小被普山茶商陆家老爷收养,那位陆老爷一生未娶,便拿他当亲子教养。
当程岩随口提到男子贩卖的茶叶时,只见对方神秘一笑,“敢问公子可听说过九花茶?”
程岩隐隐觉得名字有些耳熟,却听庄思宜道:“九花茶,以桂花、茉莉、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九种花分别制成,九种花茶共为一组,可随心搭配,任意选择。此茶这些年渐渐盛行于世家高门的后宅,但民间尚未打开名声,莫非竟来自普山县?”
男子表情隐有得意,“正是,确切的说此茶来自我陆家,乃家父所创,尽管世面上花茶繁多,但一来制茶手艺不及我父亲,二来也不如九花茶品用方便。”
而程岩也终于想起来他是在哪儿听过九花茶了,正是上次花魁大赏,几名衙内有提过。
其实九种花茶分开都不新鲜,九花茶胜就胜在心思奇巧,据那些衙内说,九花茶连装茶的茶具都格外精致,很得女眷们欢心。
“原来令尊乃制茶大家。”程岩笑着拱手,“失敬了。”
男子朗声笑道:“家父制茶的手艺确实不凡,他年轻的时候,我阿嬷生了场大病没钱治,还是父亲用了几种野山花制成茶叶才换来了银子。从那以后,父亲就慢慢做起了茶叶生意……”
随着男子娓娓道来,程岩便听了一出茶商的发家史。到了中午,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普山县。
男子本欲邀程岩等人入府做客,但程岩有要事在身,便婉言谢绝。最终,男子安排了一位熟悉普罗山地形的中年老仆给程岩做向导,双方就此别过。
有了老仆带路,程岩此行很顺利,不过两日便走遍了普罗山三大村落。和他事前所听来的一样,每个村子虽环境不同,但终归是各有各的穷法。
而今天,他们要去的便是普罗山上的最后一个村子——长寿村。
虽说世间叫长寿村的村子很多,但既然敢取这样的名字,就足以说明村中人的寿数比大多人要长。事实上,普罗山上的几个村子穷是穷,可却被青山绿水所环绕,或许正因如此,村民们并不像程岩所见过的那些丧丧的穷苦百姓,反而有股子鲜活的生气,甚至给他一种每个人都安于贫困错觉。
就比如此时,程岩刚走到长寿村村口,就听见了一阵鼓乐声。
他遥遥一望,便见到不少村民围聚在村口不远处,男女老少们拉着手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程岩好奇道:“他们在做什么?”
老仆见人群中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想了想道:“应该是村子里有老人过百岁寿了。”
程岩眨眨眼,“多少岁?”
老仆一怔,“百、百岁。”
程岩和庄思宜对视一眼,又问:“听你语气稀松寻常,莫非村子里的百岁老人很多吗?”
老仆摇摇头,“多是不多,长寿村中如今有两位百岁长者,九十以上者却有五六位之多,八十以上更有十余人。”
程岩先前翻过卷宗,得知长寿村人口不过七百余,其中长寿者竟如此之多?他正感慨间,有村人发现了他们,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朝他们走来,对方显然认得老仆,问道:“阿山来了啊?”
老仆行了个礼,“见过村长。”
村长微微颔首,又疑惑地打量着程岩等人,“这几位是……”
老仆对程岩等人的身份也不清楚,只含糊道:“他们是我家少爷的朋友……”
程岩则补充道:“晚辈姓程,听说普罗山风光好,便和友人同来游玩。”
“咱们普罗山确实山明水秀,风景如画。”村长看上去像读过书的,说话颇有些文绉绉,他含笑道:“听几位客人的口音,莫非是从苏省来的?”
程岩微愣,他说的可是官话,只是难免带点儿乡音,对方这么快就听出来了?他拱了拱手道:“晚辈们确实从苏省而来。”
“苏省是个好地方啊……”村长摆出个邀请的手势,道:“几位客人远道而来——”
“阿公,他们是谁呀?”
一道娇脆的声音打断了村长的话,便见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来到村长身边,一双灵秀的美目好奇地游移在几位陌生人之间。
程岩见小姑娘可爱,下意识地笑了笑,他这一笑,庄思宜就冷了脸。
那小姑娘敏感地察觉到两人的态度,很快便只看着程岩,笑嘻嘻道:“这位哥哥生得真俊。”
程岩:“……”
庄思宜:“……”
“湘儿,别胡闹!”村长训斥了一句,换来小姑娘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村长摇了摇头,又对程岩道:“孙女顽劣,还请诸位客人不要介意,今日你们来得巧,正赶上村中的百寿宴,快快有请吧。”
程岩先前已领教过普罗山村民热情好客的性子,也知道山上的姑娘也比寻常女子大胆许多,自然没放在心上。他刚要应下,那个叫湘儿的姑娘竟一把扯着他的袖子,将他往村子里拉,“俊哥哥,湘儿带你去见余阿婆!”
别看湘儿个子娇小,力气还很大,程岩又不好甩开袖子,只得无奈跟上。
他一走,庄棋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两步,觉得此时还是离少爷远些为好,却听对方道:“你躲什么?”
庄棋:“我没……”
庄思宜冷眼一瞥:“回去再收拾你。”
庄棋:???
震惊!变态主人对我不怀好意肿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