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 程岩从奉天殿中出来时, 官阶又升了半级。
他今年八月才满二十三岁, 却已是正五品官, 若再往上升, 一身青色官袍便能换做绯色。
不过他虽升了官, 可却还未有具体的差事, 因为升职一事完全是皇上太过兴奋后一拍脑门定下来的……虽说,以程岩的政绩升官也很正常,可具体升去哪里, 吏部还没有定论呢……
程岩回到府上时,庄思宜还没回来。
程岩知道,庄思宜也接到了入宫面圣的旨意, 不过却不是殿前奏对, 而是去了景宣·真帝的御书房。
想到方才殿上那一幕,程岩还是感觉匪夷所思, 偏偏满朝文武和一众宫人们似乎都没觉得不对, 他也不好大惊小怪。
等程岩用过午膳, 又派人去隔壁问了问, 得知庄思宜依旧不在, 他便提着昨日便准备好的礼物, 去拜见海夫子。
马车停在了一座小院前,程岩叩响门,没一会儿, 大门从里头被打开。
程岩望着许久不见的朱仆人, 微笑道:“学生程岩,来拜见夫子了。”
“程、程相——程大人?”朱仆人大为惊讶,随即漾开笑容,回头道:“老爷!老爷!程大人来了!”
说罢又赶紧将程岩迎入院中。
程岩刚走了两步,就听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会儿,他就见一位杵着拐杖的老人出现在不远处。
海夫子比记忆中又老了些,但精神还好,对方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张了张嘴,就在程岩怀疑海夫子也要祭出老人家的金句“都瘦了”时,海夫子把拐杖一扔,快步朝他走来,“长高了……”
程岩:“……”搞不懂你们老人家。
不过见海夫子身体康健,程岩自然高兴,他将礼物交给朱仆人,亲自上前搀扶着海夫子入了正堂。
一整个下午,程岩都待在海夫子府上。
他们师生二人不但聊家事,也聊国事,当海夫子听闻程岩在云岚县的经历,不禁真情流露道:“老夫年轻时,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能谋得官身,为我大安百姓多做些实事。可惜老夫学识有限,到最后也只是个举人,而苏省进士多、举人多,侯官的人也多,轮不上我这个老头子。”
海夫子欣慰的看向程岩:“但虽没有官做,老夫这一生也并不庸碌,至少老夫的学生,能为老夫实现心愿。子山,你一日为官,就要时时记住身上的责任,切不可懈怠。”
程岩恭敬道:“学生谨遵夫子教诲。”
当天,程岩离开海夫子家回府后,庄思宜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得知程岩去探望了海夫子,庄思宜道:“等明日,我也去见见夫子。”
程岩坐下来喝了口茶,问:“皇上给你升官了吗?”
庄思宜半开玩笑道:“我可没阿岩的本事,且听吏部安排吧,说不定还让我回昭阳府继续做我的户部主事。”
程岩知道庄思宜只是说笑,虽说对方任户部主事还未满半年,但谁都知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庄思宜的野心和本事,想换个位置又有何难?
但他也顺着庄思宜道:“回去做主事也好,昭阳府刚经过战乱,正是百废待兴,急需要庄大人这样的人才。”
庄思宜见程岩眼睛微弯,嘴唇微翘,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还是特别好看那种,就忍不住道:“可我若去了昭阳府,日日不见阿岩,叫我如何有心思做事呢?”
程岩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又来胡说八道,我去收拾一番,准备去鹤来楼了。”
程岩匆匆回房,庄思宜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这天晚上,萧瀚等人在鹤来楼设宴,为程岩和庄思宜接风洗尘。
一入雅间,程岩就见到了不少昔日的同窗,有些人今科已中,有些人却落榜了,但此时谁也没将失意写在脸上,屋中气氛热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除了同窗,自然还有同僚。
程岩看了眼“大喷壶”张怀野,和三年前比,张怀野似乎并无变化。
对方注意到他,竟朝他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躬身一拜。
程岩愣了下,就听张怀野道:“我代边城的百姓谢谢你。”说完,张怀野又冲庄思宜一拜,“也多谢庄大人。”
程岩和庄思宜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有点懵——这是张怀野吗?怕不是鬼上身了吧?
下一刻,就见张怀野站直了身,道:“不过固守我大安疆土,保护我大安百姓,本就是咱们为官之人的责任,今日我之所以谢你们,也全靠同行衬托——那些丢城的无能之辈,早就该一头撞死,还有脸上书向皇上求情!”
程岩:“……”
庄思宜:“……”
嗯,还是张怀野。
席上,众人叙着旧情。
程岩从庄思宜的来信中得知,萧瀚一年前便已成婚,据说成亲当日,万千少女泪洒京城,恨不得披着红盖头,穿着大红嫁衣,站在萧瀚身旁的人是自己。
如今一年过去,萧瀚的妻子已怀有身孕。
从萧瀚的言辞中,程岩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妻子很满意,也很期待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不过谈及此事,众人不免问起了程岩和庄思宜的情况,他们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三,在大安都算“晚婚晚育”了。
两人很有经验地试图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庄思宜还故意祸水东引问起了阮小南来,毕竟阮小南今年也有二十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阮小南丝毫不知庄思宜心机深沉,得意洋洋道:“我若找不到心仪的女子,是决计不会成亲的。”
萧瀚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雅南兄还想自己找不成?
阮小南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当然,寻常女子岂能配得上我?”
有那好事者道:“那阮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阮小南沉思片刻,非常直男癌地说:“自然是貌美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皆知——”
“呵。”张怀野冷笑一声打断道:“阮编修还是先想法子长高点儿吧。”他又端起酒杯,斜睨阮小南一眼,“不过,阮编修还能长吗?”
阮小南筷子一放,大怒道:“我高不高也有人喜欢,总比某些人人见人厌来得好!”
张怀野顿时变了脸色,原来半年前翰林院同僚想为他说和一位官家小姐,但他与那小姐见过面后,对方却对他十分不喜,没多久,又听说那家人看上了阮小南,只是阮小南不同意罢了。
事实上,自张怀野入朝为官后,想给他说和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他一个二十有五的男子,确实也想成家了,可他每次都抱着极大的希望,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张怀野不明白是何为,但场中人无一不知,那些小姐们背后都说与张怀野交流后,不是觉得自己蠢笨如猪,就是觉得自己愧对父母、愧对国家、愧对天地,还说张怀野要娶的哪儿是女子,分明只有圣人才配得上他。
如今被阮小南一说,张怀野当即就要和对方理论,还是萧瀚见势不妙,忙出面打了圆场。
众人赶紧配合地转了话题,庄思宜则和程岩相视一笑——嘻嘻,计划通。
一直偷偷观察他俩的萧瀚忍不住以手抚额,唉,脑阔疼。
由于大多人次日还要上值,聚会便散得有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