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很清楚,一旦过了两百位还没他,那他九成九是落榜了。
见萧淮来回踱步,萧瀚心里烦得不行,不耐道:“你让开,别把风水给挡了!”
萧淮哀怨地瞅了他哥一眼,嘴唇微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倚门而立,幽幽念道:“数日莺花皆落羽,一回春至一伤……”
“捷报!浙省余杭府老爷,萧淮,乙未科会试中试第两百零三名!”
最后一个“心”字就这么被打断,萧淮眨眨眼,愣愣问身旁的人,“谁?”
还不等旁人回答,又听一道高亢吼声,“捷报!湘省紫林县老爷,林昭,乙未科会试中试第一百九十九名!”
程岩猛地转头,差点儿扭到脖子,就见林昭挥拳跃起,仰天大笑,似乎……并不意外?
庄思宜和阮小南也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回事?四书首题审错也能考中?还一百九十九名?
阮小南实在没忍住,问道:“你、你不是考砸了吗?”
林昭嘿嘿笑了两声,而后一呆,“啥?你说啥?我没有啊?我考得很好啊!”
阮小南沉默地望着庄思宜和程岩,当天他从考场里出来时感受到的气氛……
庄思宜也疑惑地看向程岩,那天明明是阿岩给他使的眼色……
程岩顿时委屈了,“可我见你当时都快晕了,还以为你审错了题!”
“我没审错啊。”林昭迟钝的脑子转了转,忽然想起了舍友们最近诡异的态度,疑惑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啥?”
见三人都木着一张脸看他,林昭心虚地说:“我、我那天瞎蒙了一题,后来听阿岩说了答案就知我蒙对了,一时松了口气,腿软没站稳……”
庄思宜:“……我安慰你时,你还叹气了。”
林昭:“就是松了口气啊……”
“……”
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锦春茶社一派喜气洋洋,林昭和萧淮被人们拥在中间,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快马一匹匹从门前经过,捷报的名次已越来越高,到了午时,已经报到了前一百名,而锦春茶社足足中了六人。
倒不是他们运气好,而是萧家兄弟请来的人本就颇有名望,大都是乡试排名靠前的。
人脉嘛,自然越早经营越好,身为世家子的萧淮和萧瀚深谙其道。
此时,锦春茶社门前已吸引了大量围观的百姓,每一次爆竹声响都会惹来欢呼,相比之下,香楠茶社就十足冷清了,连门口探望的小厮们都撤得差不多了。
其实北方中式者名额足有一百多,也不算少了。可香楠茶社里几十人,竟然一个没中,只能说……此地风水太差!
举子们连闲聊的心思都没了,一个个干坐着,不少人已是脸色发白,额头见汗。
“捷报!浙省余杭府老爷,萧瀚,乙未科会试中试七十八名!”
那边萧淮已经激动地抱住了他哥,这边程岩和庄思宜互看一眼——猜错了啊,人家心态很稳嘛,这不是考中了么?
只见萧瀚推开萧淮,语气淡然,“不过七十八名,至于如此激动吗?”
他话音一落,茶社门口烟花炸开,在日头下竟拼出一个“贺”字,可以说非常招摇了。
萧淮愣愣道:“三哥,大手笔啊……”
其他人也都表情复杂地看着萧瀚,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萧瀚也怔了怔,脸上一红,“不是我!我没有!是谁自作主张?!”
回答他的是十几人整齐地吼声:“恭贺查理老爷高中会试第七十二名!”
“恭贺查理老爷高中会试第七十二名!”
……
一连说了三遍。
查理?那个番邦人?
众人好奇地凑去门边打量,就见前头一家酒楼门前摆满了红烛,烛光在日头下惨白惨白的,勉强能看出红烛也拼成了个“贺”字。
这是干嘛?祭天吗?
众人疑惑之际,就见一位十三四岁的绝色少女站在最前方,朗声道:“慕容紫魅,贺查公子高中!”
围观群众程岩:“……”
一片惊叹声中,金发碧眼的俊美男子从酒楼里缓缓走出来,与少女默默对视,眼神交汇间仿佛酝酿着狂潮。
“……你还记得她吗?”程岩用胳膊碰了碰庄思宜,低声问道。他真没想到,雷剧剧情还未开始,慕容紫魅却已经在京城了,还认识了男配之一。
庄思宜眨眨眼,“谁?查理?”
“慕容紫魅。”
庄思宜觉得名字有点儿耳熟,半晌才道:“是不是我们从水里捞上来的那个小丫头?”
捞上来……好像也没错?
程岩憋住笑,点点头,“就是她,额上有朵梅花。”
庄思宜看了他一会儿,慢声道:“你记得真清楚。”
见程岩尬笑了两声,也没否认,庄思宜顿时有点儿不快。
比他更不快的大有人在,比如说名次还不如番邦人又被抢了风头的萧瀚,更比如说香楠茶社中快要爆炸的举子们。
“怎么回事?一个番人都能中贡士?”
“我没听到捷报啊,而且刚刚不是才七十八名,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谁能拿这个闹着玩,必然是买通了报录人提前得信了呗!搞那么大排场,不知道还以为中会元了呢!”
不管怎样,只要一想到连番邦人都考不过,他们简直想找根绳子吊死。
初春的寒风扫过,吹得茶社门前的老树簌簌声响,仿佛举子们的呜咽……
“捷报!豫省焦光府老爷,陈艾熙,乙未科会试中试第三十四名!”
报喜声合着马蹄声而来,香楠茶社有如坟场般寂静的大厅中反猛然响起一声吼,“是陈兄!”
“我……我吗?”一位看上去年龄很大的举子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还带着茫然,但下一刻嘴角已不受控制地咧到了耳后,两副表情交融显得十分滑稽。
可此刻谁还管那么多?陈举人只觉得飘飘然快要升仙,耳边传来的声声捷报,分明就是玉皇大帝的仙音啊!
报·玉皇大帝·子已在爆竹声中进了门,根据他多年积累的经验,一眼便瞄准了人堆里的老举人。他匆匆上前,按套路说着大堆吉祥话,为的也不过是中式者慷慨的赏钱。
在报子灼热的视线中,陈举人终于醒过神来,开口已是哽咽,“娘啊!六十多年了,儿子终于考中了,您在天之灵……看、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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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竟是抬手猛捶胸口,直把自己捶晕了过去。
香楠茶社瞬间乱了套,而不远处的鹤来酒楼,庄思辉听着第二十名的捷报声渐渐远去,心中越来越痛快。
看来庄思宜今科是不行了,他才不信对方能得经魁。
毕竟庄思宜只是乡试第九,大安有多少人排在他前头?就算庄思宜走了大运发挥到极致,顶多也就是三五十名罢了。
“捷报!北省天水县老爷,郑鑫,乙未科会试中试第十六名!”
“捷报!苏省百树县老爷,唐广燕,乙未科会试中试第十名!”
……
越往后,中试的举子名声愈响,基本都是各省乡试的经魁,百姓们可议论的八卦也就愈多。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唐广燕和鹤山书院的恩怨情仇已传遍了京城。
庄思辉等人当然也有议论,一人道:“我听说,昔年唐广燕因与人私斗被逐出鹤山书院,临走前发誓总有一日要杏榜题名,叫云斋先生后悔。如今,也不知云斋先生是否后悔了?”
“嘁,莫非你们忘了,云斋先生的爱徒还没报名次呢!若程岩中了会元,一个第十又算什么?”
“万一他没中呢?岂不叫云斋先生没脸?”
“什么叫没脸?”有那敬重云斋先生的人不干了,“云斋先生学富五车,桃李天下,用得着拿这种事撑脸面?分明是那个唐广燕乖张不知礼数!”
“捷报!苏省水烟县老爷,刘栋,乙未科会试中试第五名,《书》!”
经魁!
第一个经魁已出,是苏省人!
雅间中所有人都冲向环廊,只见一匹白马由远及近,马头上还系着大红绸花,那报子骑术高超,两手竟未牵缰绳,而是敲着一面铜锣。
“又是苏省人!这一科苏省人可真多。”
“苏省本就是科举大省,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记得刘栋也是苏省乡试的经魁。”
回话的正是何青,庄思辉见对方老神在在,心头不爽,便道:“捷报都已到经魁了,希望何兄能大赚一笔。”
何青睨了他一眼,微笑道:“承你吉——”
“捷报!苏省南江府老爷,庄思宜,乙未科会试中试第四名,《春秋》!”
……
………………
“哈哈哈……”窒息的沉默后便是一阵几乎震破屋顶的狂笑,何青抚掌,“还真是承你吉言了,庄兄简直喜鹊嘴啊!”
庄思辉:“……”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