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
程金花红唇轻启, 娇羞垂眸。
程岩僵硬如石, 他知道自己该回避——或者疾言厉色, 或者甩门制止。但连死都不怕的程岩, 此刻就跟被下了定身咒一般, 一动不敢动。
危急时刻, 程松炮仗般冲进院子, 宛若踏着祥云的仙童救他于水火,“哥哥哥哥哥哥!”
程岩精神一振,瞬间破咒, “三郎!!!”
“哥哥,三郎要和你一起睡!!!”
“好的!!!”
兄弟俩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仿佛失散百年。
程金花:“……”
一场关乎家庭伦理道德的危机看似平稳度过, 当晚, 尽管有三郎陪着,程岩依旧噩梦连连。
他真的希望自己猜错了, 但许多事实告诉他, 程金花是真喜欢他。
而且, 前生程金花也很喜欢向他讨教诗词, 虽说比现在含蓄许多, 但会不会……
程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羡慕起前生的自己——啧,无知真好。
这一夜,程岩过得很艰难, 而小小报复了一回杨氏的庄思宜倒是美滋滋。
次日一早, 庄棋来报,说庄世熙因为外室之事又被庄太老爷叫去狠骂了一顿。
庄思宜并不意外,对于庄敏先而言,养外室也是家丑一件,何况庄世熙还敢背着他养。若非此次杨氏作恶,庄世熙还会一直瞒着,万一哪天被人揪出来闹开,伤的可不止杨氏的面子。
“那女人被送走了?”庄思宜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
庄棋摇头,“没呢,太老爷只骂了老太爷一顿。”
庄思宜想想就明白了,曾祖父到底想给杨氏一点教训,杨氏胆敢混淆庄家血脉,就算二叔知道了也不敢为其辩解,顶多求求情罢了。
不久,庄思宜又听说庄世熙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后,便去了趟苏家。
尽管庄思宜答应过苏念秋,不会借着她的认罪书威胁苏家,可真要为难苏家,又何须那份文书?
庄思宜知道,苏家既然敢坑庄家,那庄家就必定会吸干苏家的血,他只要等着看就好了。
与此同时,程岩正领着程松往六水村去。
他早早就起床了,因为害怕遇上程金花,天还没亮就抱着“护身符”三郎出门。
此时程松的小手正拉着他食指,叽叽喳喳说着上学的事。
程岩见小三郎依旧活泼可爱,暗自松了口气,他起初还担心过三郎会受海夫子影响,变成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
两人到了海家,海夫子一见程岩也愣了愣,直到听说了原委,方才了然道:“确实有消息说鹤山书院的藏书阁被烧了,还说云斋先生差点儿葬身火海,原来是真的。”
海夫子叹了口气,又道:“听闻你们书院中有位学生,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云斋先生,还护住了书阁中大多珍藏,可是真?”
程岩:“……”
“没有这回事。”程岩肃容道:“谣传,都是谣传。”
海夫子瞅了他一眼,心下有些奇怪程岩的反应,但也只道:“没事就好。”
之后,他简单地考校程岩一番,见程岩学问精进,又得知对方已考入上舍,不禁十分满意。
“能让你入上舍,说明书院中的夫子也认为你的水平足以参加乡试,你还是不愿去吗?”
“去。”程岩这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下次乡试,我一定参加。”
海夫子稍稍露了个笑,以示赞许。
当程岩问及三郎的情况时,海夫子却沉默了下来。
程岩心中一紧,“可有不妥?”
海夫子微微摇头,“你误会了,三郎勤学,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但……”
他的视线移向程松,后者歪着脑袋看他,一副懵懂的样子。
“但我觉得比起行文,他可能更适宜习武。”
“习武?”程岩怔住,“夫子何出此言?”
海夫子:“我没跟你提过,我有位故人从武,前一月,他的幼子来拜访我……”
“敢问那位故人是?”
“晁展。”
程岩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晁展,便是那位曾让幽国大军闻风丧胆的名将,定安侯晁老将军。
而晁家满门忠烈,晁老将军被奸人所害死于战场上,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同样战死沙场,唯剩一名幼子继承爵位,便是二十年前保住京师,将幽国赶回老巢的晁小将军——晁鹏。
他万万没想到,海夫子居然与晁家有旧!
原来,海夫子幼年失怙,家产又被族人给占了,无奈只能跟着母亲去了北地边陲投靠亲戚。
十岁时,他偶然在雪山上发现个奄奄一息的青年,忙唤了村人来救,而青年,正是后来威名赫赫的晁展。
尽管海夫子对晁展有救命之恩,可海夫子是文人,与武人之间“有壁”,他和晁展也只维持着君子之交,往来不多,外人并不知道。
后来海夫子考中举人,便带着寡母回了六水村,几年后晁展战死,他与晁家也彻底断了联系。
海夫子没料到,晁家竟还有人记得他,晁小侯爷途径苏省时,居然特意前来拜访他。
“侯爷一见三郎,便说他根骨极佳,不习武实在可惜。”海夫子慢声道:“侯爷说想带着三郎去转一圈,我许了,等回来他就问我能否割爱,将三郎让给他做弟子。”
程岩听到此处心里“噗通”直跳,那可是晁鹏啊!
前生,庄思宜当权后冷待兵部尚书赵禾而重用晁鹏,而晁鹏也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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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时的晁鹏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对方依旧率领着大安的军队东征西讨,不但收服了从前朝便丢失的北地六省,灭了草原数十国,还就此北上,将大安的国土直接扩大了一倍!
若说庄思宜乃千古名臣,那晁鹏便是当之无愧的千古名将,被后世无数诗文歌颂。
这样的奇人,竟然看中了他弟弟?
“我当时没有答应,只告诉他三郎非我弟子,程家也希望三郎能做个读书人。”海夫子继续道:“侯爷走的时候颇为失落,说三郎若跟他修习兵法,日后有了机会,必将战伐有功,业当封侯。”
“真、真的?”程岩激动得都结巴了。
海夫子看出他心动,微一颔首,“我便想着跟你说一声,若你们愿意,我可以给侯爷寄一封信。”
极致的诱惑摆在程岩面前,他只要稍一点头,等待程松的就是一条锦绣大道。
但忽然间,他冷静了下来。
程岩对着程松招招手,后者小跑过来,仰头看他。
“三郎,你喜不喜欢当将军?”
他知道说别的程松不懂,但“将军”一词程松还是能明白的。
程松毫不犹豫,“三郎喜欢!”
程岩又问:“为何?”
程松:“将军可以骑马马,三郎喜欢骑马马!”
程岩:“……”
算了,看来还是不懂。
程岩琢磨了片刻,对海夫子道:“夫子,此事攸关三郎前程,我还需与家人商议后再做回复。”
海夫子:“应该的。”
程岩:“不过,即便家里人同意让三郎拜侯爷为师,也要等三郎再大些。他才不到四岁,家人必不舍他离家太远,我想,三郎还是要先跟着您读书。”
海夫子:“可。”
如此,程岩陪着三郎上完这天的课,回家时便提了提海夫子的意思。
他并未告诉大家晁鹏有多厉害,是因他不想家人受其威名影响而胡乱做下决定。
很显然,家人也很犹豫,他们希望程松能走举业,但又怕耽误对方的天赋。
最终,程老爷子拍板,说此事暂且放下,等到程松长大一些,由他自己来决定。
了解了一桩事,程岩也轻松了些,但家里还有程金花这尊大佛在,每每用一种似忧还怨的眼神凝望他时,就让他恨不能烧炭毁容,挥刀自宫。
程岩一刻都不敢独处,精神极度紧张,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庄思宜。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找了个借口果断辞别家人,一天半后,程岩已抵达南江府码头。
待入了府城,程岩见到了久违的糊脸怪们……不,也不能叫做糊脸怪了。
若说榕树村的村民像是脸上蒙着纱,那南江府中的百姓就像隔着薄雾,程岩甚至能看清他们的神态。
不止如此,就连周围的建筑街景也很正常,居然还能看清招牌!
大街上铺着灰石砖,街面整洁而开阔,两侧的建筑鳞次栉比,四季长春的绿植在寒冬中依旧碧翠……
程岩很感动了,心道莫非南江府是雷剧中男配的出生地,因此“抠”得比较仔细?
不对!明明半年前去鹤山书院时,他也曾在南江府稍作停留,当时的百姓们还很“糊”……
程岩皱了皱眉,忽然生出种猜想——是不是他重生的时间越久,就越融入此方世界?或者说,这方世界对他而言就越趋于真实。
毕竟,在其他人眼中,根本不存在什么“糊脸怪”和五毛特效。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程岩一阵激动,连步子都轻快许多。
很快,他打听到了庄府的位置,约莫盏茶后,程岩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此宅正门八角形,门额上嵌“庄府”石刻,门边蹲守着两尊威武的石狮。一枝梅花从墙内探出,散发着清冷幽香。
程岩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
不久,有门子前来开门,态度恭敬地询问程岩的身份和来意。
程岩刚取出庄思宜给的玉佩,那门子便道:“可是程公子?”
程岩一愣,“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