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平西王庆功宴后,太子党便以平西王有不臣之心参了平西王一本。说平西王昼夜兼程愣是将一月的路程拉至半月,只为回京祭拜生母,孝感天地。而西北至盛京远隔千万里,平西王却是来去如风,想来日后回京也便利。
当然,另一层意思便是,谁都知道当年的黎妃是被冤死,真凶虽因平西王势起而伏法,可难保平西王依旧怨憎难平。
平西王有多敬重生母,就有多憎恨仇人。
黎妃之所以被冤死,不就因为不受宠么?不受谁的宠,不就是玄德帝吗?
好在帝王明鉴,叱责太子敲山震虎,勒令太子党安分些。
太子被皇帝痛骂,私自出宫买醉又被刺伤还不得不遮掩丑事,太子憋屈至极,不想这两□□野竟重现了无头女尸的悬案,大理寺久查不破,太子毛遂自荐主动申请坐镇查探这桩悬案,以改善玄德帝对他的看法。
结果查来查去,竟查到了自己头上。
郊外惊现数十具无头女尸,其中有一具尸体较新,死亡时间乃去年,不想竟是太子偷偷豢养过的外室,那外室还是上一任京兆尹之女,小官之女成了太子外室,而那名小官去年辞官携家带口回了老家,其间可发散想象的纠葛甚多。
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当了官,为何突然拖家带口远离盛京?
小官之女为何会成太子的外室,可是迫于太子的淫/威?
那外室又为何而死?是曾经缔造无头悬案的凶手重出江湖,还是死于太子之手?
既然,太子牵涉命案,自然无法由他继续查下去,玄德帝遂将案子交由锦衣卫负责。当然,无头女尸本就是二十年前的悬案,主谋真凶未能查出,只查出太子逼死外室,又以权逼得前任京兆尹滚回老家。
锦衣卫如实上报玄德帝,但对外的说法却不是如此。
太子行事放浪,养外室,不想外室欲求上位,以死相逼太子迎娶她入东宫,却被割头狂魔残忍杀害。太子担心丑事败露,只得隐而不发,暗中施压让前京兆府尹辞官回乡。
外室之死,全推到逍遥法网数年的真凶头上。
玄德帝严厉申斥太子,并禁闭东宫三月不得外出。
太子查案一事成了笑话,就连太子救赵明溪的佳话也变了味儿。
赵明檀正在绣花,看着纯白娟帕上的那抹并蒂莲,凝眉深思。
东宫的阴暗腌臜事多着呢,太子是有个被逼死的外室,但没闹到这般大,也不是以什么无头女尸的悬案掀出来的。
这一世,似乎从她没有落水牵扯上太子开始,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今生的轨迹越发偏离前世。
灯火通明的书房,长案上摆放得不是文房四宝,也不是堆积成山的公文信件,而是一堆木料。
苏晋端坐圈椅,手执篆刀,神情极为认真,一笔一划地雕琢着约莫镇尺大小的木头。
修长如玉的手,拿惯了笔砚,以笔指点乾坤,改而执刀当木匠,丝毫不违和。
没一会儿,雏形初显,是个人形。
苏晋动作不停。
王继在旁边汇报着什么,空中木屑灰尘乱飞,呛人得很,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打喷嚏,而苏晋毫无异样,不动如山。
王继难受地耸耸鼻子,狐疑地看了一眼苏晋,那股子专注劲儿视仿若周遭无物,他怀疑主子是否真在听,说到锦衣卫调查出的‘真相’时,话语一顿,便停了下来。
苏晋嗤了一声:“以谢凛的能力和锦衣卫的情报网,还能查不出外室的死因?只不过,不足为外人道也!”
为何不能为外道,自然是玄德帝要保。
小小外室,末品小官的官途,微不足道。
王继默了默,看着主子手上隐约成形的木雕小人,非常肯定主子之所以设局发难太子,便是为着赵家姑娘的缘故。
苏晋又道:“手脚弄干净,别惹回一身腥。”
“是。”王继一顿,又问,“那无头女尸的旧案……”
“本辅又不是破案的,陈年悬案自有该管之人管,是否继续追查是他们的事?”
苏晋埋头篆刻,始终未停下手中的篆刀。
而王继继续禀告其它事宜,不论朝野官场的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是哪个官员和哪个官员拌了两句嘴,只要有消息传回,苏晋必要这边过耳一听。
苏晋仔细雕琢小人的发髻,刀锋一顿:“有人来了。”
王继立马打住话头,没一会子,外面便响起敲门声。
“晋表哥,湘儿可以进来吗?”
苏晋端详着木雕小人,不耐地抬手一挥。
王继只好打开一条门缝,将自己挤了出去,反手就将房门掩上。
王继看到陈湘儿手上的药碗,心中叫苦不迭,面上依旧笑着对陈湘儿道:“表姑娘,主子正在处理公务,多有不便。表姑娘不如回屋歇着,绣绣花,读读书也好。”
陈湘儿不悦蹙眉,看着紧闭的房门,略微提高了声音:“晋表哥,湘儿奉姨母之命给表哥送药,还请表哥开门,让湘儿把药放下便走,湘儿绝不会扰了表哥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