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处长从他们之间这种传递的动作上判断,木村浩拿来的一定是自己面前这份电报的破译稿,因为他判断这份电报是上官雄发出的,所以在下面的发言当中,他要尽力避免让别人感觉自己是在袒护上官雄,有必要时还要略微流露出一些与上官雄的针锋相对,才能使自己不至于受到他的牵连。
“首先,在面对强大的皇军的猛烈进攻,没有任何一支中国军队能够做到殊死抵抗,因为他们知道,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的,都是白白地在作无谓的牺牲。其次,从那张兵力部署图上的标注,我们清楚地知道防守金官桥的是湘军李觉部,这时国军一、二兵团中战斗力最差的一支部队,不要说皇军的一个师团,就算是一个联队,用半天拿下金官桥也不是什么问题。因此,我认为万家岭就是一个口袋,否则,薛岳是不敢把李觉放到金官桥这个风口浪尖上的。”
淞浦淳六郎点头道:“不错,从抓获的敌军战俘嘴里,我们已经得到守卫金官桥的就是李觉的第七十军。”
藤堂高英此时插话:“据特高课的情报,李觉的七十军只是徒有虚名而已,他现在手中其实只有第十九师一个师的兵力,具体情况请松本伊代机关长向各位介绍。”
松本伊代听到藤堂高英点了自己的名,立即起立道:“中国军队第七十军本来有两个师,即第十九师和第一二八师,在防守九江时,第一二八师面对我大日本皇军的强大攻势一触即溃,师长被中国的第九战区司令陈诚撤职查办,该师的番号也被取消,所有兵员被拨归预九师,因此,现在我们一百零六师团所面对的不是什么七十军,而是十九师,大约八千余人。”
冈村宁次又把目光射向上官雄,看来他是对这个年轻的中国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官翻译官,你现在还坚持认为金官桥是铜墙铁壁吗?”
丁处长揣摩不透冈村宁次的心思,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上官雄,而且这些关于军事上的问题,根本就不可能试探出上官雄的底细,因为他早就言明自己不懂军事。
“司令官阁下,”丁处长插道:“上官翻译官此时更担心的可能是自己带来的情报的真伪,他所说的一切,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情报的价值,至于金官桥一役的判断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盲人摸象。”
上官雄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险恶和微妙。一是他不清楚那份电报的内容是什么,是不是涉及到自己;二是松本也夫过去之所以看重自己,那是出于自己潜伏在国统区,现在来到敌占区,作为情报员的价值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也是最近他明显冷淡自己的原因,否则不可能不天天找自己谈心。至于自己与松本伊代的婚事,因为好事的冈村宁次插了一杠,使得他骑虎难下,否则,自己早被他踢之门外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一定要让他们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尤其是在冈村宁次面前,自己如果没有惊人的表现,恐怕很难让他为维护松本也夫而重用自己。上官雄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相对于松本也夫而言,冈村宁次更愿意重用自己,这不仅是他一贯坚持以华制华的政策使用中国人,更重要的是通过使用自己,并促成自己与松本伊代的婚事,彻彻底底地在松本也夫面前卖个大人情,有了松本也夫的鼎力相助,将来不管在中国还是日本国内,他冈村宁次就会拥有足够的立足的本钱。
上官雄告诫自己,在这些敌酋面前,一定要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
“丁处长想必是在提醒我应该好自为之吧?”上官雄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望向冈村宁次:“司令官阁下,以您的判断,您认为金官桥的中国守军能够守多长时间?”
冈村宁次看了看淞浦淳六郎,淞浦淳六郎立即答道:“只要派出一个联队,不出两个小时,金官桥阵地如果不是遍地中国士兵的尸体,那就是他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刚才丁处长说用半天,他却减少成两个小时,从这点上也可以看出他的骄横。听到他的回答后,上官雄瞥了一下嘴,坐到椅子上一语不发。
松本也夫眯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官雄,他意识到上官雄后面一定会有惊世骇俗之语。从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上,松本也夫已经感觉出上官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判断上官雄以后一定会利用一切机会在冈村宁次面前尽力表现,从而彻底摆脱自己的控制。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无所谓,松本也夫更担心的是,自己现在似乎完全不了解这个曾经是自己义子的年轻人了,而冈村宁次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推崇他,万一他最终不是大日本帝国的拥趸还是掘墓者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历史的罪人?
冈村宁次没有放过上官雄那不屑一顾的表情,他靠在椅子上说道:“年轻人,有话就直说,我既然请你来到这里,就已经给了你说话的权力,你无须有所顾忌。”
上官雄突然蹦出一句:“两个星期。”
在座的都没明白他的意思,淞浦淳六郎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什么两个星期?”
上官雄沉声道:“不要说一个联队,就是一百零六师团全部上,我想在两个星期内,在金官桥阵地面前,你们都寸步难行!”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松本伊代在心里骂道:你真是个白痴!
植田雄幸灾乐祸地望了上官雄一眼,心想:你小子简直就是疯了,完全疯了,等会你自取其辱的时候,不知道伊代会有怎样的表现。
丁处长瞪大眼睛望着他,心想:小子,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你知道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藤堂高英差点失声笑了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冈村宁次和松本也夫会同时看上这么个白痴。
松本也夫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鼻梁,心里反而平稳了许多,因为上官雄此言一出,让他突然觉得上官雄还是上官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