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也并非全然平静。
至少如果有人能看见柒夜莉丝的双眼,就会发现暗涌的黑色深处,令人不寒而栗的事物正在迅速滋生疯长。
“……既然讨厌疼痛的话,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是谁同她这么说过呢?
辨不清情绪的话语中似乎微微带着叹息,最终却只是化为细碎的沙砾随着风散去。
阳光留下的热量再怎么温暖,也依旧会在消逝后迅速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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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来说,咒术师能解决的咒灵等级要往上推一到二个层次。四级咒术师能解决三级诅咒,三级咒术师能解决二级诅咒……一级咒术师能解决特级。”
“那你们咒术界还会出现纰漏?”柒夜莉丝淡淡地开口。
她说的是由于咒术界解决麻烦不够及时导致影响外溢的事情,也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因为人手不够啊。”五条悟假装没有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我不也是在天天加班的吗……况且现在的咒术界满打满算也就才三个特级咒术师。”
“哪三个?”
就连被称为“最强部队”的“猎犬”好歹都有五个人,哦,现在是六个。咒术界这边还要学生顶上,那确实算得上是人丁稀少。
“九十九由基,我,还有……”
对方原本流畅的话语似乎停顿住了一下,引得柒夜莉丝略带不解地抬起头。
五条悟看着对面朝自己望来的少女,压下了喉间倏然的涩意。
“……乙骨忧太。”
“他是高专的三年级生,对你们来说是很可靠的前辈哦~啊,对了对了,之后也很有可能接替我的位置来着,想当初……”
白发的青年好像是带着轻松的微笑,却让柒夜莉丝没来由地联想到了些许毫不相干的事物。
像是原本平整的纸张上支离破碎尽归于无的空白,又像是海底两万里下埋葬着的无人知晓的哀鸣。
她的心脏依旧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却仿佛忽然失去了什么所有物;
窗台上的人的声音忽然飘得很远,却又依旧无比清晰。
明明窗外的初日才刚刚露晓,她的眼睛却被灼伤得有几分酸涩。
真是……奇怪。
奇怪而又让人不虞。
柒夜莉丝想。
她讨厌这种在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的,不在她掌控范围内的事物。
……
“好的,我知道了。”
五条悟没能在对方脸上看出任何异样。黑发的少女只是平静地记下了他告诉她的内容,然后在他离开的时候同他说了声再见。
这是应该的。
走在路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的白发青年踢开跟前的一块石子,这样告诉着自己。
能够在相隔这么久的时间后以这种方式再度见到她,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因此,不管对方现在是什么状态、资料上记载了什么经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又或者,他其实对于那个时候消失的她再度出现后的“失忆”,甚至于怀有了几分难解的、自暴自弃般的释怀。
这样她就不用知道其他的事情了。
那个人在她下落不明的记忆里,永远都会是蝉鸣声中穿着高专制服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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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四下空旷的“帐”内建筑中的黑发少女的步调渐渐地加快了。
柒夜莉丝朝着在她随便认定的一个方向走去。
大不了就把这里翻一个遍好了,她想,总能找到的。
等她找到了,就是解决完这里、向下一处进发的时候。说到底,这只是她所正在探索的地图上,一个小小的锚点。
……
她讨厌这种在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的,不在她掌控范围内的事物。
为此,她将抓住“命运”想要从她手中带走的事物,撕开“世界”遮掩在她眼前的帘幕——
以任何方式。
“好了,让我猜猜看,你在哪里呢?”
步履轻快的少女仿佛念诵着优美的诗歌,清晰的词句间萦绕着低低的笑意,在周围的空间内回荡。
她的步伐踏过长廊,探过一个个房间,翩然而至又翩然远去。
……
地下。
黝黑一片的房间内,拥有着数十只触手的咒灵缩在一角,遍布在上面的眼睛正疯狂地四下张望,然而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在看什么。
“咳、咳咳……”哑着嗓子的咒言师轻咳了几声,结果被对方迅速分出的触手将嘴捂得严严实实,可以说是相当具有警惕意识。
#像极了你在玩游戏时反侦察敌军的队友
完全丧失了体力的狗卷棘只能靠着少许的空间进行微弱的呼吸。索性这只咒灵对于自己的猎物安分的现状已经满意了——当然,也可能是分不出更多心神——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在同对方进行最后的周旋时体力不支被抓住,但对方却并没有立刻解决他,而是一下缩到了这栋建筑最底层的房间里,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
……让对方这么害怕的,是五条老师吗?
强撑着一口气的狗卷棘试图朝着门缝底微微透过的少许光线向外看去,但却一无所获。
对方似乎还没有找到这里。然而咒灵的触手,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其他原因,却勒得越来越紧。
本就消耗过大的咒言师的意识渐渐地模糊,连带着眼中原本能够看见的、门外的光线也逐渐陷入了昏暗。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昏迷的最后一秒——
黑暗,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