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甚至算不上排练,更像是一场没来得及拉开帷幕的戏剧。
不过这对柒夜莉丝而言已经足够。学习新事物对她来说从不困难,她已经完整地构建出了应当如何用这门语言交流的认知。也许是因为曾经学习过,不过她不需要这上面分心回想。
“实力”……“意外”,“插手”……
柒夜莉丝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身下的树干上,在融汇语言后重新梳理其间的信息。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能令人提起兴趣的事物,一定要说的话……
“诅咒”这个词倒是有些熟悉。
不过也仅此而已。
柒夜莉丝轻灵地落到了地面,从近十米的高度跳下对她而言连眼都不需要眨。流转的亮银四散在她的身旁,跟随月华落入人间。
只不过人间并不像此刻安静的外表那样美好。
山岭内看似浓密的草丛下是崎岖的地面,尖锐的石子比夏夜的虫豸要来得无趣得多。后者早在柒夜莉丝苏醒时就尽数匍匐退让,而前者依旧了无生气地固执原地。
雪色的足腕被锐意割出数道细小的痕迹,却很快地恢复如初,连血痂都不曾留下,像是水面被微风激起涟漪后重归宁静。
而它的主人并不低头看上一眼,披着肩头的月色伫立了一会,看上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并没有多久,她便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然而就在她欲要离开的时候——
陡转的风向卷来一阵极轻的晚香,倚在红樱下的女子唇色潋滟,微微上挑的眉眼中含着似笑非笑的风情,眼角一颗小痣更增别样媚意。
放肆,魅惑,活色生香。
如果说银发的女子在乍然看下是不可触及的皎皎月华,那么红发的女子则像是红尘间的一抹极张扬的朱砂,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散发着无声邀约,引诱着目及者不假思索地溺于沉欲。
如果单就形貌而言,倒也不失为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然而,值得注意的,也令人感到违和的一点——
柒夜莉丝的目光定在对方的身下,对于见到的一切她丝毫不感到有任何意外。
哪怕这是一树本不该出现在夏夜里的红樱。
……
至于后来……难以说清,不提也罢。
反正答应过的事情,她不会食言。
只需要看事态怎么发展罢了。
柒夜莉丝偏头咬上身旁某位女子递来的点心,樱粉色的唇瓣印在酥皮上,沾染几分莹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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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藤裕子原本只是想小心地将贡品呈递给明月,那缕月光却拂上了她的指尖。
一时僵直,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最终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为银发女子撩开了散下的几缕长发。
后者并没有拒绝远藤裕子的动作,难得地展现出乖顺的一面——这引得在场人的目光汇聚到她的身上。但这对远藤来说不值一提。
毕竟她也算得上这片圈子里的名人。只要是好看的、有吸引力的目标,她总会第一时间前来鉴赏;当然,也会给出相应的回报。
她的风评很怪,也很好。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在挑选目标时挑剔得无可附加,却总是做不到持之以恒。一段关系在她或许会持续几个月,也可能会是三两天;她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也随时都可能重开。但不可否认,她在给予方面慷慨到不可思议。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她是相当好的金主。但大部分人对她而言,甚至得不到一个评价。她的慷慨似乎并不只在支出方面,同样还在她望不见边际的鱼塘上体现——有时远藤裕子甚至会在关系重开之后忘记面前的对象和自己交往过,不过反正双方都不太在意这些。
这么一个慷慨到无所挂心的人,在听闻所谓的“夜姬”后尚表现得冷淡自若,却在见到柒夜莉丝的第一眼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她的信徒。
“裕子很有眼光,”柒夜莉丝叼走了那块点心,朝她笑了笑。“我很喜欢你。”
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和我走?
远藤裕子当然知道这里是谁家的产业;她也清楚村川千里对于“夜姬”煞费苦心地宣传不可能没有缘由。
但是当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清晰可见地倒映出她的样子时,她还是没忍住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宛如凡人妄想摘下月亮。
她微微垂下眼睫,早预判到能够得到的答案。
——“不行呢。”
……果然。
是毫不意外的回答,甚至比她想象得来得更加果断。对方甚至没有做出应付的话术,连回答都如月光般清冽得不带丝毫缠绵。
这大概就是过于慷慨的人应得的代价。
无度的生活紊乱了事物的本身的分量,连带着无人相信的真心成为了廉价得不能再廉价的事物。
像她这样的人能够得到的,只会是镜中花,水中月。
胆敢伸手,就会碎落一地,无迹可寻。
远藤裕子神色不变,但是周围谁都不会贸然开口。
在场的都不是看不懂氛围的人。他们继续欣赏“夜姬”美貌的同时,也为“夜姬”变幻莫测的态度而暗自心惊。
即便远藤那样算得上莫名的一时冲动,但除她以外的其他人,谁能否认没有对银发的女子掀起几分浮想呢?
哪怕一门之隔的屋外脚步声尚存,也丝毫打破不了场内安静氛围的沉凝迟滞。
柒夜莉丝知道对方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一时之间很难解释清楚事物的发展,但毫无疑问的一点——她并不讨厌他人对自己的真心。
对于造物衍生出的一切合理的存在,她都会给予肯定的回应。
……
推开门,伏黑甚尔正好看见这样的一幕。
容颜精致潋滟的银发的女子微微倾身,在身旁的人侧颊上印下轻柔的一吻。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抚慰与安定。
就像是神明致礼她虔敬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