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地扩大。这样的画面对他来说算是戏台上的彩蛋,意外的收获。
跪坐在那里的宿傩容器居然会向着站在他们这边的少女求助——还是显然痴人说梦的条件,他都不知道应该先嘲笑哪一个更好了。
好了,这场戏剧差不多该以重新把最后的稻草从那个小子身旁拿开结束了。
绝望的咒术师固然有趣,他原本想要看见的场景可还没有出现呢。
此刻背对着他的黑发少女,依旧在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虎杖悠仁。
在她走来的时候虎杖悠仁脸上的花纹就尽数消失了,不知道是找回了理智,还是决定彻底放弃与另一方沟通。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完完全全、不知所措的少年。
少年的眸中欲灭的烛光空洞地映照着老旧的楼梯间,眼角氤开一抹极暗沉的红。
就连方才的声线也变得嘶哑——是因为过于绝望的哀鸣吗?
柒夜莉丝伸出手,然而目标却不是跌落在地上的少年。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从他的面前穿过,落在了他身侧的那具扭曲得面目狰狞的“异类”身上。
与此同时,少女平静的声音划破了无边的夜空。
“嗯,”她说,“我答应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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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少女沿着银蓝发色的诅咒登场的楼梯间拾级而下,臃肿温顺的咒灵匍匐在她的肩头。对方手中的手机屏幕映亮了那张精致的侧脸,分明勾勒出一片无端的冷肃。
再去制止什么已经太迟了,因为漩涡的中心早已脱离了控制。
这位千年前即已存在的冰系术师此刻仿佛被冻在了原地,然而他眼中的画面仍在继续。
森严的寒意以一股不可阻挡的势头蹿遍了里梅的全身。他忽然意识到了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背后所隐下的疯狂。
是那位自诞生“人类的恶意”中诞生的特级诅咒的点子、还是若有若无地表现出对黑发少女的存在敬谢不敏的“夏油杰”……?
不,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那些一手促成这些的家伙……真的清楚,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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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夜莉丝朝着窗边的少年靠近,半俯下身去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碎玻璃外不见边际的帷幕。
吉野顺平的出现不在她的预想范围内,但事情的发生也不会让她有多少意外。从几天前真人行踪诡谲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要按捺不住朝自己布局了。
她望向自己的指尖,倒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的余温尚未散去。早已僵硬的神情中却依稀能够分辨出数之不尽的悔恨、惊怖、绝望与哀伤……
那些支离破碎的情感尽数涌入,细密而又疯狂地啮咬在她触不到摸不着的事物之上。
奇怪而又熟悉的感受,却并不是来自身体的疼痛。
□□所能感受的疼痛是有极限的。经历得多了,就会让人产生“不过如此”的想法。
然而此刻这种道不分明的感受却更来得煎熬。它在无声中淬毒,在柔软下藏锋,像是密不透风地织在一处的玫瑰花蔓,星星点点的倒刺勾着殷红,氧化腐朽着钝化了,然后再重新抽芽——
涩然地绵延在无人可及的地方,渲染着美艳的痛楚。
实体上的痛感与她正细细品尝的、来自久违的灵魂的悸动相比显得苍白而无力。
散落不可见的事物从世间聚拢着,朝着宿命的诞生点虔诚地俯首臣服。柔顺的银瀑在那道略有变化的身影的肩头滑落,纯粹而灿烂的金色温柔地吻上她的双眸。
“……是这样啊。”
灵魂的风暴卷席之前,低语的造物主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所有的事情。
然而仅仅是现在的一瞬。
这些事物很快地再度被飓风吹散,卷作了潮汐的泡沫,零落在不着边际的灵魂的归途。那是世界线的再一度分歧,指向早已注定的结局,无始无终。
自以为是……无论什么样的存在,都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正在等着好戏上演的诅咒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自己身上不可控的变化,前所未有的、难以应对的汹涌恶意在此刻逆转了朝向,凶猛地反噬着造物所不虞的存在。
“这不可能……分明不该——”
他才是从恶意中诞生的诅咒——他才是灵魂的操控者不是吗!?
声音在他能够想明白一切之前戛然而止,反客为主的一方却不曾分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那双金色的眼眸扫过窗棂外的一隅,对上虎杖悠仁侧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只眼睛,再不带任何情绪地在此世闭合。
夜风的呜咽、落叶的沙沙、秋虫的嗡鸣……时间的线路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的一切归于宁静,只有那只被弃置一旁的手机屏幕还在泛着照明使命的荧光;然而这点光亮在更加盛大的璀璨下显得如此微渺,以至于无人在意。
……
冰系术师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正如他无法分清面前宛如幻景的真实。
楼内的一切在瞬间陷入灼目的煌彩。曜曜的暖金仿佛能够穿透最深的阴翳,涌动着将周边的景象尽数卷入其间。
璀璨的华光太过耀眼,以至于旁人望向其间时仿佛能产生不真实的幻想——譬如消失前黑发少女最后的身影,像是那位与印象中一般无二的银发女子。
刚刚对方似乎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哟,你是两面宿傩的下属吗?”
里梅的肩头一沉,他转过头——
白毛的教师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双苍蓝色的眼眸虽然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嘛……别这么惊讶啊。特殊时期采用特殊手段,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黑色的玉犬温顺地伏在五条悟的身后,自己主人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