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忍不住感叹,算算日子,也快到了秋日围猎之时,自己这条小命就攥在这对黑白无常的手里,现下能和他这样和平坐在一起下下棋,从前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了。
谢晋看着萧衍的脸,尤其他认真看着棋局时,依稀也只是一个少年,原本他也才十九岁,为了自己的国家,独自在敌国运筹帷幄,虽害死了不少人,包括自己,可也算有自己的苦衷和坚持。
萧衍推着黑子进进退退,不过三五步的功夫,便吃掉了他两个兵。看他每步似有章法,谢晋不敢再轻敌,坐直身体认真下了起来。
一局结束,萧衍轻松胜了,玩了十年的游戏输给一个新手,谢晋心中不服,看着剩下的寥寥几颗白子,一边摆着棋子一边道:“再来。”
“我来我来,”朱二撩起袖子道:“我要白子。”
萧衍起身让出位置,朱二一边摆白子一边笑:“连你都输了,这局就算我输了也不算丢人。”
棋子摆好,两人便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朱二的下法十分的迂回,宁愿绕圈几次,都不愿损失一子,两人缠来缠去,黑子寻不到机会吃白子,白子更顾不上围困黑子。
谢晋推着黑子一边追白子,一边教训:“下个棋而已,别犹犹豫豫的,你都绕了几圈了。”
朱二笑的极有深意,不一会儿,见萧衍起身去一旁,才压低声音对谢晋道:“难怪你不肯承认喜欢三皇子,原来你有了别的目标了,不过说实话,你这次眼光的确不错。”
“什么目标?”谢晋被他说的一头雾水,看着他一脸坏笑,后知后觉道:“你不会以为我和萧衍……”
“好了好了,大家都看的出来,这有什么,总比天天混在醉梦楼的好。”朱二摆了摆手,对身后道:“广陵,你说是不是?”
半天没听到回应,谢晋顺着他的目光去寻,却发现王广陵居然不见了。
“广陵兄呢?”朱二伸着脖子到处看,然后顿了顿又道:“你家萧公子呢?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坐在桌旁正观赏一副山水画的王月容听闻,抿唇笑道:“哥哥方才出去了,至于萧公子,似乎在院子里,可要月容帮忙叫他们来?”
难得他们在这里不拘束,谢晋不做他想,摇了摇手道:“不用。”
而此时,纪府中一个偏僻的院落内,萧衍和王广陵相对而立,唐青守在垂花门旁警惕的盯着外面。
王广陵面容有些感慨,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见过世子。”
萧衍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含笑道:“近日被盯得紧,倒是许久未见你了,信呢?”
王广陵忙从胸前摸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道:“恒王说陈国一切都好,只是皇上他思念世子,想问殿下还需多久才能回去看他?”
萧衍看了他一眼,将信收入怀中,淡淡道:“皇上他小孩子心性,想必是父王教导太过严苛,所以想让我回去为他出头了……”
王广陵道:“其实不止是皇上,属下也想知道何时能再回陈国,我父亲虽已在朝中站稳脚跟,可真实身份总有一天会被查到,届时必定牵连甚多,世子,父亲说如今已按您给的那份名单将上面官员所犯之事皆已查明,证据如今便在我府内,要不要……”
那份名单上的官员,大多是景湛和景润各自的人,牵连甚多,若尽数放出甚至会朝廷震荡。
他们二人势力盘布,本就互相钳制,国家推行政令,改革制度推行困难,大多也是因为两党间互相推诿,为了各自利益各种压制。
萧衍凝眉思索片刻,然后看着他道:“既然三皇子中了毒,那便先送他份大礼安安他的心吧。”
王广陵点点头,心知若是太过心急,打草惊蛇反而无关痛痒,于是道:“也好,正好趁着二皇子禁足中再次打压他一番,待他出来,必定想着法子反击,更来不及顾虑其他了。”
王广陵:“世子,安州那边的人马已开始集结,想必过不了多久,摄政王和世子便会心愿达成。”
萧衍抿了抿嘴角,负手看向了头顶的一方天空。
此时天清气朗,万里无云,偶有南去的飞鸟路过,也只是匆匆而去,毫不留恋。
王广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也不由变得温和起来,轻声道:“今日天气很好,倒像属下幼时住在襄阳祖母家时常看到的那样,记忆中,那时天气似乎总是晴朗,祖母午后时常会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我和兄长妹妹便总是缠着她。”
萧衍收起目光看向他,犹豫了下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的兄长和祖父母,定然也希望你过的开心。“
王广陵不在意笑笑:“都过去十年了,属下早已想开了,只是等了这么久,眼看将要收网,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说着,然后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萧衍:“对了,我看纪承他对世子似乎动了些旁的心思,他在京中名声一向不大好,若世子觉得烦恼,属下可替您解决此事。”
“不必,”萧衍似笑非笑,神情散淡:“算起来,他倒是一步很好的棋。”
王广陵皱眉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