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号，虎杖在伊地知的陪同下到失踪案现场查看。

说是现场，其实并没有人知道现场在哪，因为没有目击证人，警方只能根据被害人的行为模式，以及相关人员口述，推算了案情发生的大体时间和位置。但因为情报模糊，这个“现场”的范围相当大。

更糟的是，这种大到夸张的“现场”一共有十六个。每一个被害人，失踪得都无声无息，也都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巨大“现场”。

所有人的“现场”面积加起来是一个虎杖根本不敢细想的数字，再加上彼此之间比较分散——遍布在东京的23个辖区。

统共16个案发“现场”，只有几个是待在同一区的，剩下的大多彼此间距较远，而挨得近的也不接壤，就好像有人随意撒了一把豆子在空中，落下来的地方就是这些“现场”，从行为学角度来说，作案诅咒肯定没有强迫症。

总而言之，这将是一场十分漫长且无趣的搜证。

漫长和无趣都不让人沮丧，沮丧的是最后无功而返，一番急锣密鼓的搜查过后，得到的线索却是少得可怜。

这不怪虎杖，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场”又人来人往，这是公共场所，不管曾经有多少线索存在，现在都被破坏殆尽了。

使用术式会留下残秽，但那是短时间内附着在物体上的稀少咒力。咒力这东西，不依附特殊物的话很容易就会溶解在空气中。超过三天，任何有可能存在的残秽就会开始自然消散，而这些案子发生了少说要有一周，从“现场”大概是看不出什么了。

调查陷入僵局，虎杖和伊地知接连赶往十六个案发地点，折腾到晚上，才终于在最后两个“现场”发现了一点痕迹。

这两个“现场”所处的区域正好就在他们如今所住的区域——东京中野区，人流密度大，少一两个人根本看不出来。

当晚八点，和伊地知分头行动的虎杖到底还是追丢了最后一点可疑的残秽，咒力消失在某个矮巷口。他记住这个位置，又细致地观察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后，才垂头丧气地回到马路上。

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虎杖叹息着揉了揉眉心，伊地知在便利店门前的路灯下等他，见人回来，递上一杯热热的奶茶。

“谢谢，你那边怎么样？”

伊地知摇头，情况很不理想。

他比虎杖还惨，“现场”留下的残秽模糊得像几片碎了的毛玻璃。就这点痕迹，还是他费劲千辛万苦从垃圾桶底下翻出来的呢，伊地知深感无奈，觉得这次任务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艰难。

“位置我记下了，基本上只有一点零碎的痕迹，被害人没有挣扎，残秽被清理过，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亲自去看一眼。”

虎杖叹气，五条老师的工作果然不是那么好接的。“我们一会儿就去，伊地知先生的工作能力我很信服，但是这是我的任务，我不能在收集情报的事上偷懒。”

伊地知点头，一只手推眼镜，没有对少年的解释做出什么回应。“那么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虎杖虚心求教，这是他第一次接手附带破案性质的咒术师工作，以往的任务就是简单的祓除，一来一往根本没这么复杂。就算要推理，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完全摸不到头脑的状况。

虎杖诚恳道：“我的经验不足，不太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伊地知先生有什么好建议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伊地知十分靠谱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回去整理资料吧。明天负责这个任务的咒术师就会来，我们的任务只是从旁协助他。”

虎杖沉默。

的确，他只是协同任务，按理说不用关心工作进度，甚至于最后咒灵有没有被祓除，理论上来说都不用他负责。

但是，

“死了很多人啊。”

伊地知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是啊，死了很多人。”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平静，语气沉着，带着一种笃定，因为见惯了生死，大多数咒术师的心也跟着慢慢冷硬。

虎杖刚步入咒术界没多久，他之前只是个普通高中的普通学生，伊地知觉得他可能还无法适应咒术师的生活节奏。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成年人，伊地知斗胆称自己一句前辈，他知道是时候发挥自己身为前辈的作用了，迷茫的青少年总需要一点引导。

他对着纸杯吹气，深色的饮料泛起层层涟漪，像一片深色的湖，“这不是你的错。诅咒杀人是无法预料的。不管咒术师们如何拼死战斗，但看不见，无法触及的地方，也依旧会有人因诅咒死去。”

“就像疾病总是会不知不觉的降临在人身上，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病魔来临之际勇敢的站出来，去四处行医，尽可能保护病人，让能救的人都有机会康复，让病死的人都能得到安息。你已经救了一些人，这是伟大的事，不必为了不属于自己的烦恼忧心。”

虎杖低着头，良久，一口气喝掉了杯子里的奶茶。“谢谢你，我明白的，我只是有点遗憾没能救他们。”

他救不了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枉死的人，虎杖悠仁不会自大到妄想拯救所有人，他能救的只是少数人。

但起码他认识的这些，他希望他们都能迎来正确的死亡。

“好！打起精神来！明天一起迎接新搭档吧！”

* * *

七海健人最初知道自己要接手五条悟的烂摊子时是很拒绝的，但对方难得严肃下表情，说要托他办件事。

男人思虑良久，看在那点莫须有的前后辈情谊上答应帮忙，紧接着咒术师最强以他坑人也最强的实力把一个小孩儿丢给他。

被骗了。

七海马上意识到，但对方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而会相信五条悟也能做正经事的自己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