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又是半夜,我出现在吉野顺平家的阳台,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找他,不包括前天碰巧路过。
屋子里的灯光早已熄灭,小屁孩儿看着像睡着了,但我来了自然不可能让他好梦,“乒乒乓乓”几下,睡梦中的人很快被惊醒。
“宿傩?怎么了?”他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浅蓝色的睡衣上满是褶皱,一脸的“我还在做梦”。
“换身衣服,我请你吃宵夜。”我们俩在昨天正式交换了名字。
“吃饭?这么晚?”
“所以是宵夜嘛。”
我坐在围栏上,看对方手忙脚乱地穿衣,“梳梳你的头发,疤都露出来了。”
吉野顺平马上拿手扒拉起来,一扭身溜出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已经换下睡衣的少年回来,手里提了双鞋。
“为什么要从阳台走?”
“担心会被你妈妈发现。”
“她睡得那么死连打雷也不会醒。”话是这么说,但少年还是听话的照做了。吉野顺平拎着偷来的鞋子,整理着外套弯身走出阳台,他一手扶着窗框,半蹲的时候顺势抬起头看我:“去哪吃宵夜?”
“去歌舞伎町。”
“那也太远了吧。”吉野顺平面露震惊,“你等一下我回去拿点钱,这么晚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走着去肯定会把腿走断。”
“谁说要走着去了?”我挑起眉说道,表情是故意的高深莫测,吉野顺平疑惑地看向我,我眯起眼睛,冲他露齿一笑。
既然都说开是诅咒了,赶路当然要走点非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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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顺平其实非常小只,他比伏黑惠还要细瘦不少,后者起码还有点肌肉,前者真就是柴火棍子。不爱运动的未成年小孩儿是我单手能拎起来的营养不良,除了个子高,虎杖一个人快抵他俩了,对比相当惨烈。
高处的风声有些急,我有点听不清吉野顺平说的话,想来也都是蚊子似的抱怨,外加一点压在嗓子里的尖叫。
这里是东京。
距离地面六十五米的低空,月亮皓然明亮。
我拎着对方在高楼和树影之间穿梭,速度不紧不慢,上空视野极好,但吉野顺平显然无法欣赏脚下阑珊的景色,他身体紧绷,在我用咒力构成的保护膜里不时地抽气。
有那么害怕吗?
我暗自加快了速度,几个起落,来到一片霓虹闪烁的热闹街区。我负责起落,他负责口吐白沫,难为他全程保持安静,我对小屁孩儿的恐高是完全没想到,吉野顺平再次刷新了我对他很弱的认知。好好的出游没想到开局就如此不顺利,我一边遗憾一边感叹,到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意思了。
“你没事吧。”
“我还好。”
你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像还好,我按着他落座在某个街边小摊,让摊主先给他倒了杯热水。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大晚上的把我叫出来吃饭?”吉野顺平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手捧着热水,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找你麻烦?”
实际上我白天没有身体的使用权,当然不可能找他联络感情,吉野顺平被我噎了一下,他已经习惯我这种说话方式,现在甚至能瘫着表情跟我互怼几句了。
“您可真闲。”
笑死,我最近确实挺闲的,闲到我脑子里都要长草了,为了避免我越闲越胡思乱想,这不就出来给自己找事做了吗?
“就吃这个?”
“你真的有钱吗?”
“你对能拿手机的诅咒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吉野顺平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万一是愚蠢的人类供奉给你的呢。”
愚蠢的人类正抱着半碗关东煮小口的啃,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我觉着好笑,倒也没跟他继续掰扯,低下头喝了口汤。鲣鱼的味道涌入鼻子,很鲜,味道咸淡适中,我太久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冷不丁一吃竟然有些感动。
想当初我也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干饭人,出了名的无肉不欢,没想到一朝穿越日本,吃个关东煮都得怀念往昔。
“......什么时候回去?你在听吗?”
当然没在,我咽下玉子,转过头尽量用我最无辜的表情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吉野抽了抽嘴角,“这东西很合你的口味吗?”
“我挺久没吃人类的食物了,非常久。”我认真地说道。
气氛一静,吉野顺平转而问我人肉好吃吗?我很难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我本人其实并没有吃过。小废物好像嚼过两个?早知道今天就带着它来了,而面上我假意思索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道:“还行。”
摊主看我俩的表情开始不对劲了,我没做理会,吉野顺平自然也不会理会,他看路人和看草没有区别。
刚才有一个模样带雨梨花的女人在他身旁被拽走,听言辞似乎是逼良为娼,吉野顺平全程没多瞅她一眼,完完全全地不屑理会。
真带这小子出来才知道,原来他昨天的话并不是夸大,他确实对不相关的人没有任何兴趣,也不会对其他人的遭遇多管闲事。
这就很妙,他在漠视人的悲剧上比我还要出色,我还会因为看着不爽或心情好而去救一些人,可吉野顺平完全就是熟视无睹。就好像对方根本不是人类,他们也完全不是同类,说不定有人扒着他的裤脚求救他也不会在乎。
真是块当大魔王的好料子。
我收回视线,低下头认真吃饭,身后有一个猥琐的混混,偷看我和小屁孩儿很久了,吉野顺平大概是没注意,但那人的眼神其实相当放肆。
这是当然的,大半夜的两个小孩儿出现在红灯区,还是比较混乱的街尾部分,被人找上是意料之中。我默不作声,等着那个不要命的垃圾走上前来受死,他选择了从吉野顺平下手,大概是看对方比我好惹。
小屁孩儿正吃着东西,突然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甩开对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我眼皮都没抬,一边喝汤一边叫那人快滚,对方好大一声“哈?”
“小子,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
我笑了声,气音从鼻子里哼出去,那人的手齐根而断。
“啊?啊啊啊——”
听起来好疼啊,我咬着筷子,眼神在锅里的食材上巡视,觉得他稍微有点吵,“滚去一边叫,需要我赔你医药费吗?”
人死了我还挺麻烦的,这家伙不至于挺不过去吧。
“你这个×&%¥#@……”